童年是一首幸福的歌谣

2012-12-12 19:25 | 作者:向往神鹰 | 散文吧首发

童年对于每一个成年人来说,都有一段快乐记忆。当我打开记忆的闸阀时,那一幕幕精彩的片段,让我天马行空笔走如飞,我不想为了文字的华丽而刻意精雕细琢浓妆艳抹,我更不想受艺术教条的束缚,而遗漏我童年生活的点滴。我只想让素墨瘦笺在那段岁月的河流缓缓前行,让思绪在故乡的原野忘情地歌唱,虽不敢比肩鲁迅先生文字的生命力,可我敢大声地说,我的童年一点也不逊色于鲁迅先生笔下的少年润土。那一段苦乐年华啊,如诗如画,如似幻,如故乡悠悠的小河源远流长,温润和滋养着我半生的流离伤楚。

——题记

对于生活在上世纪六十、七十年代的我们,都有着太多的纯真和青涩记忆,那些生命的碎片像顽皮的小精灵,时时在我们的梦境中演泽着人间至纯至善的人性温柔。他们并不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亡而淡出生活的舞台,反之却愈加清澈明耀,像故乡天漫山的小花小草,亮丽无邪,生机盎然。

看乡村电影,对于生活在上世纪的我们来说,可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了,每到农闲时节(当然是春种收之外的时间),乡里都会组织放映队巡回到所辖的大队和生产队为老百姓免费放映电影。每到那时不管路途的远近,大人们都会早早的忙完各自的家务事,歇了家禽,拴了狗儿,上了锁。在天黑之前赶到放映点,当然那期间我们小孩子是寸步不敢离开大人的,并且很努力地为大人们完成各种家务活计,以期能博得大人的欢心,捎上我们一同前往。

等我们紧跟慢赶来到放映点时,已是天色擦黑,伸手难见五指了。放电影的地方是每个小生产队的队部晒场,本队的老少爷们和我们这些十里八乡的人们早把小小的晒场拥得满满的,后到的我们只能在前面的档子脚下(现在叫屏幕)席地而坐了,本队的人自会从家里抬上几个条凳,自家坐不了就让给本家远来的亲戚朋友,我们这些远去的无亲无戚的人,如去得早的话就会很幸运地在周围寻上一块大小适中的石头当作自己的坐凳,享受一晚的惬意舒适。

在焦急的等待中终于盼来喝的醉醺醺的放映员和村组干部,一阵嘟嘟的发电机响后,漆黑的山村瞬时光芒四射,看惯了煤油灯的我们是不敢直视那耀得人眼生痛生痛的镁光灯,在人群一阵骚动后,大队或小队的干部就在留声机上扯开了公鸭嗓子,无外乎就是讲一些毛主席语录,农业学大寨,看电影不要高声喧哗之内的费话等等。一阵稀落的掌声之后,放映员这才举着颤巍巍的手把片子装上投影机,当然首先播放的不是我们小孩子想看的小人人儿,翻来覆去就是一些农业的知识,当时叫科教片,也相当于现在的广告吧,但跟现在的广告确有着本质的区别,期间场上还是一遍孩子们的打闹声,大人们的调笑声,在队干部的一次次呵斥中时起失息。

好不容易开始了正片的播放,全场就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大人们会尽力的管束着孩子约束着自己,随着剧情的发展,大人们的情绪也跟着起起浮浮,时而欢笑、时而流泪,时而叹息,时而咒骂。对于我们小孩子来说是不知所云的,更不知大人们的喜怒哀乐为那般,两部正片好不容易放完已是午时分了,这时的我们是最担心的了,一怕跟丢了大人的脚程,二怕返家的路黑,那时是没有手电的,遇到有月亮夜晚还好,有时实在走不了,大人们会在田边地角扒下夏收秋收没有运回家的草垛作临时照明,在火把燃烧的一小会儿,我们会随着大人们亡命的奔跑,有时摔倒了也顾不上疼痛,爬起立马得跟上,不然就会掉队,陷入无边的黑暗和恐怖,爷爷姥姥的鬼故事会把人吓得半死。

至于当时都放了一些什么电影,虽不懂剧情说了些什么,但大多数片名直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天仙配》、《红楼梦》、《铡美案》、《上甘岭》、《苦菜花》、《白毛女》、《渡江侦察记》、《七品芝麻官》等等,即使在黑再远我们也经不住那块布上小人儿的诱惑,跑空场看相同的片子是常有的是,跑空场我们叫英雄白跑路,记得《七品芝麻官》我是看了九遍,当然准确的说不是看了,大多数时间是坐那里睡着了。

至我记事时开始,每年的夏天是我们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了,每到那时大人们在出工前(那时农村还是合作社,土地没有下放,每家只有小块自留地和林地,牲畜是几家人轮流饲养的),会给我们分配一天的任务,放牛、拾柴、打猪草。那时乡里的孩子特别多,大多每家一二到三四个不等。吃过早饭,我们就会吆五喝六,背上背篓赶上牛儿,浩浩荡荡向我们的目的地出发了,我们常到的地方是我家老屋后面的一个山坡,大人们叫他猫儿坡,我不知老祖宗是咋想出来的,怎么也看不出像什么猫儿狗儿的,那个坡不是特别的高,但上面很开阔,天高云淡一马平川。

上得山来,我们是不会急于完成大人交代的事情,把背篓一放,在牛儿屁股上一拍,牛儿就会自个寻食去了,我们就开始疯上了,大多时候我们就玩老鹰叼小鸡、战营、斗鸡、踢毽子、跳花格、抓石子等等。老鹰叼小鸡就是鸡妈妈护着一群小鸡挑逗老鹰;战营就是双方人马相当,各自为营,分兵出击,追上谁就在那人身上拍一下,那人就算死亡淘汰了,直至占领对方的整个阵地为赢;斗鸡,有单斗有群斗两种,各自用双手或单手把自己的左脚或右脚抱上腰部,单腿跳跃前进攻击对方,直致把对方撞落在地或对方手离脚着地为赢,那是很耗体力讲谋略的一门游戏的,体力小身子薄的人是很容易受伤的,我们手上腿上时时摔得鲜血长流是常有的事,即使有人被撞哭了摔疼了,擦干眼泪又会参与进来的;踢毽子、跳花格、抓石子并不是女孩子独有的专利,每个男孩子都会的,我就是抓石子的好手,羡得姐姐妹妹们眼馋得不行,输了很多杏子米米给我呢。(杏子米米一种比石子高档的游具,一般都是头年吃杏子时攒下的,一般舍不得玩的,偶尔才拿来作赌资的)

日上三竿,疯够了的我们就会静静地躺在柔软的草坪上,在指缝间偷窥着懒懒的太阳,遐想着白云追逐太阳的浪漫,一阵山风吹来,大家方感肚皮唧唧叫了,于是大家在哥哥姐姐的带领下,开始了漫山遍野寻找我们的裹腹之食。八月的山野到处都有诱人的野果,那时我们最吃的就是两种果子,一种叫刺果子,全身和果实都长满小刺,扎得我们嫩嫩的小手生痛生痛的,可饥肠辘辘的肚皮那里挡得住干脆清甜的诱惑啊;还有一种就是野生的地瓜,泡开地下一层薄薄的泥土,红红的果实就露出来了,和着泥沙吃在口里又涩又甜又酸,让人欲罢不能,欲舍难弃。我们是随采随吃的,不用担心那个找不到吃的,一蓬刺果,一陇地瓜就会把我们喂得饱饱的。有时吃烦了那两种果子,我们就会到庄稼地里掏公家或自家的红薯,然后再从新培上泥土,为的是不让大人发现,或搬下几棒玉米棒子,红薯摸了泥巴我们就会吃得津津有味,玉米棒子我们就会烧起一堆大伙,把玉米棒子架在火上,静候那诱人的清香,事后绝不会有人回家告彼此的污状。

吃饱喝足之后,下面的节目就更精彩了,我们会赶着牛儿一同到小水塘嬉戏,那时的我们都是五到十岁左右的孩子,是没有什么羞耻感的,不论男孩女孩我们都会脱得光光的,跳进清清的塘水,在水里你追我打的,有骑牛背的,有吊牛角的,有拖牛尾的,反正温顺的牛儿是从不发怒的,让我们尽情的戏侮,偶尔也会把我们颠下水里,每每都会惹的我们更加肆无忌禅,就这样折腾来折腾去,直把清清的一池水搅得天昏地暗,看着彼此脸上身上淤泥遍布,我们都会露出憨憨的笑脸,像夏天一颗颗黑里透红的苹果挂在天地之间。

疯得差不多了,一天的时间也就过去了一大半,此时,我们就会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做大人交代的任务。那时乡下很穷,地上天天让我们无休止的掠夺,也长不了我们所要的东西。打猪草是最艰巨的一项任务了,现在看上去小小的背篓在我们幼时的眼里却显得是那么大那么沉,我们寻遍田陇沟渠,山梁水池也很难填满小小的背篓,那时我们就会在自家或别人家的自留地里顺手牵羊割上几把红薯藤什么的,如还不行我们就会找来几根柴棍在背篓的中部撑上,下面空空的外面是看不见的,在薯藤的上面放上先前打的野猪草,看上去就是满满的一背了。拾柴就不显得那么困难了,我们会分工协作的,放哨的,传信的,上树的,剁柴的,这一切都要在很的时间里完成的,不然一个环节出错让人家大人发现了,一天就白瞎了。我们会让小一点孩子爬上小树,到了一定的位子,两脚一放,树儿就随着人一起弯了下来,大孩子接着,拉的拉,剁的剁,一般上不了几颗树就能剁上一大堆的,接下来就是分配了,大孩子多分小孩子少分,谁也不会说什么的。偶尔也会把树儿拉断了的,时有人家寻上家门,大人们一般是不会承认的。客气点的还好,不客气的会把人家骂得狗血淋头,只好奄奄的自认倒霉。

夕阳西下,倦归巢,我们就会赶着牛儿背着各自的战利品向自家的院子开拔。当然打猪草的孩子最怕大人较真了,在大人还没有回家之前,早早就在他们极目之地让他们验收了,回家立马倒掉和着自家的猪菜一起细细的剁了倒入煮猪食的大锅,一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下。当然也有回家挨打受骂的时候,原因无外乎就是把衣服裤子挂烂了什么的,你身上磕了碰了大人是不过问的,他们心痛的是衣服裤子,那是他们要用上一年半载的时间才能挣回来的。就在大人棍棒一丢转身离开时,还没顾得上擦干眼泪,孩子们又会相携在一起破涕为笑,疯跑疯玩开了。

我们那个村子的小学校当年在四里八乡算是规模最大最漂亮的四合院建筑了,一至五年级建制算很完整的,全村家境不是特别困难的人家都会把子女送来接受系统的启蒙教育,一般半学年就二角到一元的学费,即使那样也有送不起孩子读书的。

文化大革命中晚期国家还没有强制执行九年义务教育,来不来读书是没有人干预的。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在很多家长头脑里是很淡然的,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从不会过问子女的学业如何,因为他们不懂也就很少过问孩子的学习情况了,他们最多是在年中年尾看一下学校发回的通知书,至于上面都写些什么,大多还得由孩子代劳,当然可想而知孩子们在里面掺杂了多少水分怕是他们无法拧干净的,也有识字的家长,时时还是被淘气的孩子蒙混过关了,他们会用事先在老师的教案偷来红墨水,把马叉改成半勾,把10分改成70分90分,把30分改称80分是天衣无缝的,大人们看到自家孩子那么争气自然乐得屁颠屁颠逢人就夸。

那时老师的水平是不敢恭维的,都是本村或周围村子临时找来代课的,大多就初中文化,好一点的上了一两年高中,正规师范学校的老师是不会下派的。好在课程简单就语文、算术、劳动三门功课,由于任课教师水平有限,以致到现在我的拼音很多发音都不是很标准的,很难把舌音和鼻音区别开来。算术更是一塌糊涂。劳动课我从小学一直到初中是上得最好的了,自然劳动委员一职长期由我“代劳”了。小学的劳动课除了扫地就是在老师的带领下,折腾大队部化给学校的几块荒地,毛手毛脚的孩子们能干些什么嘛,前面地还没有翻完,后面早被小脚给踏得平平的了,好不容易才把种子播上,之后就少有人问及了,由于小孩子不能挑粪施肥,老师也懒懒散散,长出的苗苗也就像当年的那首流行的歌谣“苦菜花呀,两三月呀末了娘,寒腊月地里呀黄……”。每到麦收季节,学校也会组织学生到各个生产小组帮忙抢收麦子的,当然那都是大年纪的同学才有资格去的,这里就按下不表了。

放学路上的那些“糗事”更是举不甚举了,我们那个小队离村小学是最近的一个了,就十分钟的脚程。当年小队有四十多个孩子读书,分两路上学放学,我们这一路人数是最多的了,有二十多个吧。上学一般是很零散的很难成群结队,可放学就热闹了一大路像闪闪红星的儿童团。那时是没有早晚自习的,也没有写不完的作业。放学一般都很早,怕的是远处的学生在天黑前赶不回家,由于我们近大都不会急于赶回家的。上树偷摘人家的青杏酸枣,下田摸螺丝捉泥鳅,什么花样都有玩的。其中调戏人家户的狗儿是每天必修的功课,也是一天中最大的乐事了,大一点的孩子会让小孩子拿上棍棒溜到有人家的屋前屋后把狗狗逗引出来,当然那狗是相当凶猛的,等狗出来后,小孩子就开始跑了,狗儿就在后面追着咬,这时埋伏在半道上的大孩子们似神兵天降,石头瓦块一起飞向穷凶急恶的狗儿,前面的小孩也会掉头杀将回来,在我们两头的夹击下,那狗儿自然是鬼哭狼嚎,落荒而逃。有时我们不过瘾,会故伎从演,直把那穷凶极恶而又笨笨的狗儿折腾得筋疲力尽哀哀低鸣方才鸣锣收兵。小学几年放学路上有三条年轻力壮的狗儿不知咋就死了,也许是让我们给折磨摧残致死的吧,但谁也没有被狗儿咬上过,我们都成了打狗英雄。

那时农村都没有电的,每家每户都是点煤油灯,煤油也是凭票才能在我们学校外面的大队部代销点才能买到的。当然为家里打煤油买洋火(现在叫火柴)捎盐巴的活计自然就由我们代劳了。这无形之中又为我们增添了很多乐趣,只要当天谁买了煤油,大家都会围上来,由我家堂哥来表演孙悟空火烧芭蕉洞,当然芭蕉洞就是蚂蚁出没的洞窟了(马蜂是不敢用那套办法对付的),找到有蚂蚁出没的地方,我的堂哥就用嘴喝上一大口煤油包在口中,扯下几张作业纸卷上连在一起点上火,只见堂哥马步登桩手舞足蹈,把点着的纸条对着蚁窟,口轻轻一吹,瞬时一团火球扑向地面和洞口,烧得蚂蚁们丢盔弃甲四散奔逃,只见堂哥脚一跺手一挥,又一团火球滚向亡命的蚂蚁们,直烧得蚂蚁们死伤大半,侥幸逃回洞里的残兵败将们再也不敢出来了。每每这时我的堂哥就会赢得女孩子们的阵阵喝彩。一般两三口煤油就能剿灭一个“芭蕉洞”,在连烧三四个洞时,打的煤油也就去了三分之一了,为了回家不被大人发现,大家就会找个有水的地方,向瓶子里灌上几捧水,再把瓶子使劲摇晃几下,有时周围实在找不到水,就会叫小一点的孩子撒上半段尿,回家一般都能蒙混过关的,只是大人们常常抱怨,向大队部的干部投诉说买回家的煤油做了假,投诉的人家多了,自然干部也就相信了,害得乡供销社把代销点的工作人员更换了好几个呢!

……

虽然离开故乡二十多年了,小山村早已是物是人非,当年带我们四乡八里看电影的大人们很多都已作古,余下的大多已进入风烛残年。随着改革开放,与我同龄的年轻人大部分都背井离乡远走他乡安家立业了,余下的老人靠着子女从外地寄回的钱,不在日日劳作了,大遍的土地荒芜,一条狗两个老人守着断墙残恒和一山静谧就是故乡的现状。当年的喧哗和鸡犬相闻的盛况早已不在了。

我是年年都要回乡下祭拜泉下的亲人,顺带和健在的老人拉拉家常。再到儿时追逐嬉戏的地方走走看看,当年开阔空旷的山野和绿油油的庄稼地,早已被慢野的蒿草灌木霸占,成了野兔和各种鸟儿的天堂。拨开厚厚的草丛,来到当年的小水塘,那时能容三四头牛儿和二三十个孩子的小水塘在幽寂中萎缩得不成样子了,只有那幽幽的浅浅的池水还在像我诉说着那久远的故事和无尽的忧伤。我倚在当年爬过的小树望着早已被灌木淹没的上学大路和远方落寞无语的小学校,不由得凄然泪下。

……

故乡远故乡近,故乡是一弯浅浅的新月,照着我写满徒废和荒延的行程。童年苦童年乐,童年是一首幸福的歌谣,像一杯陈酿的老酒,醉得我走不出那一涧梦幻般的山峦。如果生活有相同的画卷同时出现在我的面前,那么我更愿意停留在我生命最初的底色,吸取生命中最原始的乳汁,丰盈我沧桑空洞的灵魂

二0一二年八月二十

二0一二年九月九日校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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