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与 鼠

2009-09-21 23:04 | 作者:岭南一山猪 | 散文吧首发

人与鼠

我的这篇小文的题目的主体关系不对等,一般来说两者的联系不能用“与”,但就我身边的一些人和事使我不得不用“与”了。

2009年的高考结束了,考生们填报学校及专业志愿也结束了,之后被录取的考生也都赶赴各自的学校开始新一轮人生拼搏。应试,或者说科举,中国千年以来历代多少知识分子穷毕生心血甚或生命孜孜以求的普身之道。

应试或科举是一个综合的功用,它考量着中国社会文明的程度,以及这种文明往后的走向,以及与世上其他民族的文明的比应。科举中有人一跃而过龙门,然大多数却在这门前撞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应试或科举,这个演绎千年至二十一世纪仍作为中国社会人才唯一的价值评估体系,继续发挥其强大的魔力。它不计十年或二十年寒窗,它在一瞬间就对一个人的一生的价值作出了它自己的定位。当然,应试或科举之后对人的使用、保荐与提拔,属另外一个价值评估体系,与我们所说的完全无关。

应试或科举,一年一度,就在短的一个月里,上演了多少人间悲喜剧。

我家孩子早就在高校里接受教育多年,因而今年高考与我家已无多大关系。

但是,让我们再度遭受高考困扰的,是因为隔壁邻居的李午一家。李家的女儿李扬今年恰逢高考。其实,遑论高考,即便平时,我家也常受李家因女儿教育问题而产生的嘈杂的困扰。

李家经济状况不大好。李午在一家小公司做一小职员,收入不高。他的老婆因病早失业呆在家里。不知是否由经济基础决定意识形态,李午家的意识形态不太稳定,家人之间的关系也不是那么和谐,平日里隔三差五,我们家总受隔壁嘈杂之音困扰,透过墙壁时时必会传来男子的吼声和女子的哭声,继而是某种硬物落在某种软物之上的辟拍声,继而是更响亮的女子的哭声。此时,我老婆就会到隔壁敲开其门,带出女孩回到我们家,留下两个大人继续他们的战争。李扬这孩子相当自卑,见了人总低着头,跟人打招呼,口中嘟嘟囔囔,听不清说的什么,挺可怜的孩子,但因其父亲的缘故,大家都是马马虎虎,也不究真。李午好酒,喝高了,逮谁就跟谁乱。因此,尽管是邻居,平日里我见了李扬和她的家人,和他们打招呼嘴里也是嘟嘟囔囔的,连自己都不知所云。

高考成绩公布当天的晚上,隔壁人家开始出现令人不安的骚动,先是李午的大吼,继而是女子的哭声,之后是某种硬物落在某种软物之上的辟拍声,继而是更响亮的女子的哭声。一如既往,我老婆到隔壁敲开其门,带出女孩回到我们家。但是这次待我看见李扬,真是大吃一惊。李扬呜咽着,用手捂着头,满脸是血。我和老婆忙给她检查一下,头皮开裂了,之后当然就是送医院治疗,忙了一通宵。第二天早上我回家,上了楼,看到李午正在敲我家的门,见到我就涎着脸笑着,“我老婆跑了,小扬想是在你们家。”

我有一位医生朋友,平时与他聊天,大都是关于养生之道人体健康,有时谈到酗酒问题,他说如果长期受酒精影响,人的皮肤就会变得很薄很薄,不小心就极易蹭破和感染。此时我敢断言,我的这位医生朋友学问没做到家。我是否从此瞧他不起,也未可知,因为他居然连李午都不知道,偏就落了这样一个案例。这案例现在就活生生的杵在我的面前,约一米七五高。李午的皮不薄,但是厚到什么程度,我真的看不透。

我的这篇小文本意想写的就是李午,但我从心里憎恶此人,以至我不愿为他多用一个词语,以免亵渎文明,污人眼目。

偶翻杂志,看到一篇谈到老鼠的文章,才知道原来老鼠也具有很伟大的情愫。我在此把大概内容摘述下来。我真心愿李午也知道这种老鼠。果真如此,老子便有了立言之功。

这种老鼠叫旅鼠。旅鼠是北极苔原分布最广的食草哺乳类动物,其繁殖力异常旺盛,为了补充繁殖时所消耗的能量,它的食量惊人。小小的旅鼠,一年可吃掉45公斤的食物。

旅鼠的天敌颇多,像猫头鹰、贼鸥、鹗、北极狐、北极熊等均以旅鼠为食,甚至于草食性的驯鹿,也会对旅鼠大开杀戒,用蹄将其踩死,然后吃掉。

在平常年份,旅鼠只进行少量繁殖,使其数量稍有增加,甚至保持不变。只有到了丰年,当气候适宜和食物充足时,才会齐心合力地大量繁殖,使其数量急剧增加,一旦达到一定密度,几乎所有旅鼠突然都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它们东跑西颠,吵吵嚷嚷且永无休止,它们停止进食,一反常态,在任何天敌面前都面不改色,无所畏惧,有时甚至会主动向天敌们挑衅或进攻。它们的毛色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由便于隐蔽的灰黑变成目标明显的桔红,以便吸引天敌的注意,来更多地吞食和消耗它们。与此同时,它们纷纷从各地聚拢一起,形成亿万大群,先是到处乱窜,到了最后,也不知由谁一声令下,全体沿着一个方向进发,浩浩荡荡,星兼程,狂奔而去,沿途不断有老鼠加入,队伍愈来愈大,逢山过山,遇水涉水,沿着一条笔直的路线奋勇前进,决不绕道,更不停止,一直奔到大海,依然毫无惧色,纷纷地跳将下去,直到被汹涌澎湃的波涛所吞噬,全军覆没。

看完了文章,打心里敬佩这些旅鼠。它们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即用它们的死,换取苟存者的生,以进行下一轮的繁殖。这些都不用进行生存教育,也不用开会学习统一思想。这只是它们的一种与生俱来的生存的直觉,一种本能,就像听到了天空中某种神谕和呼唤。这种神谕和呼唤一旦发生,无数的旅鼠就用生命和,义无反顾地演绎壮烈的一幕。它们都知道,就在它们向大海纵身一跃的时候,就能为苟存的同类多留了一份生的希望。

昨晚李午不知是找老婆去了还是喝酒去了,总之不知哪去了。我便在医院,守看着病床上酣睡的李扬。看着她营养不良的小脸以及脸上泛出的和她的年龄不相符的憔悴之色,我突然就想起了旅鼠,而且想,假若她一家是三只旅鼠,得有牺牲,那最先往海里跳的会是谁?

我当时就断定,肯定不会是李午。

我常想如何才能把李午臭骂一顿,并把骂词都想了无数遍。但我常自诩为君子,“君子绝交,恶言不出。”圣人这话说得好啊,但有时总感觉这些东东极大的限制了读书人的思想和言语自由度,不能令语词生色,必将极大地妨碍汉语言文化的持续发展。想了半天,我忽然豁然开朗起来。我虽君子,但李午不是,因而在这个不对等的关系中,根本就不存在君子绝交的命题,且我很想骂出的也非大恶言。当机立断,于是我跑到医院楼梯拐角的小阳台上,向着天空大吼一声:

李午,你这狗娘养的杂种,你连鼠辈都不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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