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金村的梦

2009-08-20 14:43 | 作者:向午平 | 散文吧首发

很久以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淘金”竟会成了这个隐藏在大山沟沟里的村庄的名字。

时候,我很青,这名字和村庄一起美丽在心底深处。记得是趁着浓浓的色走进淘金村的,除了统一着黑色的青瓦背,我什么也没有看清。远距离的行走,已把一腔的兴致弄得支离破碎,很香醇的农家饭倒是彻彻底底地安慰了前胸贴后背的肠胃。

夜深人静,独自躺在农家的床上,咀嚼着“淘金”这个村庄的名字。但因对这村庄的陌生,又没有任何语言文字的牵引,终究理不出一点头绪来,却把有些疲惫的睡意赶得了无踪影。这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如山里汉子般稳健而从容。窗外似乎有一株芭蕉,应当是翠绿且繁茂,雨点打在叶片上面溅出了一大片很有规律的声响。突然间,有“独坐窗前听风雨,雨打芭蕉声声泣”的诗句闯进了脑海,却少了孤独与悲凉的意境,多了些空灵和悠扬的韵味。有了这空灵这悠扬,藏在夜幕中的村庄竟在我的意像里无来由地生动起来,便在这没能窥见的村庄内香甜地游荡。

天还没来得及露出一丝曙光,我又不得不踏上了另一段行程,回首望去,除了一溜黑色的青瓦背,依然看不透淘金这个村庄。以后的十七年,我没能再去淘金,但淘金一如既往地柔柔地闪烁在记忆里。想到淘金,就会想到那株应当是翠绿且繁茂的芭蕉,就会泛起空灵和悠扬的韵味。

十七年后的天,第二次去了淘金,没有了步行的艰辛,却在小车的颠簸中时时思念当年的足迹。记忆似乎凝固了,怎么也鼓动不出从前的鲜活。那苍茫的大山,那曲折的小径,那清亮的小溪,远不如十七年前那样清脆活泼。

到了原来夜宿了一晚的农家,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房前屋后寻找那一株一直眷恋在记忆中的芭蕉。搜索了附近的每一个角落,有苍劲的大树,有勃蓬的小草,就是怎么也找不到属于我的那一株翠绿与繁茂。问及主人,说是从前这里也不曾生长得有芭蕉这样的植物。我不禁哑然,难道十七年前的那个晚上雨打芭蕉的悠扬只是我自己的一种臆想?但那晚的情景是实在的,是美丽的,是活泼而生动的。主人说也许我听到的是雨滴打在村叶上的声响。放眼望去,这村庄的房前屋后到处都生长着绿得十分坦然的大小树木,阔叶、针叶不一而足,微风吹过,哗啦啦的林涛一波一波地激荡着,如潮似浪。空气也非常的洁净,如刚刚被水洗过一样的透明。我突然间有些释然,雨打芭蕉也好,雨敲树叶也罢,大可不必再去深究,多年来心中一直拥有着一种美丽,这就够了。

主人说,这村子原来不是叫淘金,而是叫“掏(系的意思)船溪”,因整个村子所处的山势像极了一艘小船,船头正朝着一株古老的大树,就如这艘小船漂泊太久最后系在大树上憩息了一样,因故得名。后来,村子边发现了金矿,远远近近的淘金人蜂涌而至,山上、溪边到处熙熙攘攘,仅炸“灯盏窝”(湘西的一种著名小吃)的小贩都有十几个,那热闹的景象就是现在的大乡镇集市也不过如此。久而久之,村名改为了“淘金”,淘金的热潮退却之后,就约定俗成下来了。

我走进淘金村时,这里已失去了昔日的繁华和喧嚣,所有事物都显得沉静而安祥,就连鸡狗的啼叫都变成了一种低低地吟唱。弯来折去的小路在屋与屋之间毫无规则的出没,是泥土和沙石的结合,没有沧桑的石板也没有现代的水泥。只能从偶然出现的某一幢老屋里读得出被淹没在岁月中的繁荣,历史的痕迹全都镌刻在高大陈旧的屋梁和风雨剥蚀的院墙上了。和湘西所有的村庄一样,淘金稍显寂寞,除了老人与小孩,青壮年们大多被打工的浪潮淘洗得所剩无几。

走进一家人的屋檐,老老少少正在捡拾着一大堆绿中带黄的烟叶,丰收的喜悦饱满地洋溢着。户主说,在传统农业的基础上烤烟也逐步成为淘金村的新兴农产品。这小小的叶片能成为产业吗?能。这五十多岁的汉子站起身来,一双长满了老茧的大手在面前有力地划了一个大大的弧形说,我们这附近的树原来都砍得差不多了,八十年代末期种上树后还不是长起了这么多的森林,这烟叶一样会长起来的。我从县志上看到,二十年前,淘金村乃至整个高峰乡都掀起了植树造林的热潮。那几年,这里所有的山头、沟谷都招展着红旗,嘹亮着号子,炼山、挖穴、撩壕、植树,把好几个天锤炼得红红火火。这红红火火一直茁壮着,贯穿了二十年的日子,让山头、沟谷长满了树,流淌着绿。我有些明白,淘金没有了黄色的金子,但这绿得醉人的景象又何尝不是另一种金子呢?

走出村子,回望那隐藏在树林中的一片片如鱼鳞般起伏的青瓦背,我知道,淘金虽然没有雨打芭蕉的悠扬,但她依然会一直柔柔地美丽在我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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