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蚕桑的日子

Red的网站象一个后花园,心静下来的时候喜欢打开他的b.t.p.多半都会有所收获.果然,我看到了桑椹.于是,那些与之有关的年少时光,又在脑海里回放起来.

我小时候住在沿江北路,151号4楼,妈妈说是在我出生满月那天搬进去的.这里有我19岁前的全部生活痕迹.初中二年级时,我们从进步巷的十一中分部搬回到本部.范丽萍依然和从前一样,来叫我一起去上课.以前在分部上学,她是经过我家,顺便叫我同路.后来搬回本部了,是相反的方向.轮到我去叫她.可是,她多数的时间还是倒回来叫我.

天开始转热.我在吃早餐,听到楼下有人喊叫.不是十分熟悉的声音,在喊杨文广的名字.那段时期,广播里正热播刘兰芳的评书<杨家将>.听楼下有人对着我们窗户叫杨文广,我不能无动于衷.因为我的名字与杨文广只差一个字,性格也比姐姐更像男生.于是,我端着饭碗走到东边的窗口,探头往下看.我看见范丽萍,她笑得两砣红脸颊更加鲜艳了.傍边是她的妹妹范玲萍,刚才是玲萍在叫杨文广,看到我探出头来,便捉狭地笑弯了腰.我回头看看墙上的钟,还有时间,就叫她们上楼来等我.

范玲萍递给我一张旧旧小小的破牛皮纸片,上面是一版粘紧的浅黄色小米籽,有些已经变紫发黑了,象霉变似的.她告诉我是蚕籽.叫我用一块小布头盖上,说是很快就可以出蚕.我用大拇指的指甲背在其中一粒上用力摁下,感觉到轻轻的一声"叭"响,小黄籽里喷出一点汁液,这样就牺牲一只.又去压那些小黑籽,却压不动,它们已经很坚硬.玲玲一旁看着,哈哈地直乐,那时候的我们,都是没有怜悯之心的无知小孩.我顺手把小纸片扔在了墙角的玻璃角架上.

几天后,周末.我又开始百无聊赖,便去墙角看那张纸片.呀,我看到了几个透明的小空壳籽.再细看,纸片外的玻璃上有几只极小的黑虫子在蠕动.其中一只蜷缩着,已经死了.我心里突然起了一阵伤感,是难受的感觉.一下子着急起来,脑子里立既想到桑叶,我要去给蚕宝宝找桑叶.

我完全不知所措了,因为,我并不知道哪里会有桑叶.从来不见哪一间商店卖桑叶,城里也没有桑树,只有河边的野生柳树,还有那一排做景观的法国梧桐树.我急急忙忙地跑过阳台那边去找平平,看她能告诉我什么.

平平不在家,她爸爸戴着厚片的眼镜,急得直搓手上的毛巾,表情夸张,却没有好建议.他永远都是这个样子.我只好跑到楼下去问.问过三楼的叶青哥哥,问过一楼的欢伢子姐.全都不知道.我已经到了楼下,索性就向范丽萍家走去.

范丽萍家住在供电所球场边,是供电所职工家属楼.离我们家只有七八分钟的路,我在楼下叫她的名字,她在里面大声答应着,玲萍从二楼的窗口伸个头出来,叫我上去.范丽萍在洗碗,我急吼吼地把出蚕.死蚕的事报告了一遍,问她有没有桑叶应急.她说家里一定是没有,只叫玲萍去邻居家里问问,我于是就紧随在玲萍后面.

我和玲萍到了楼上的一个女生家,玲萍告诉我是这女生给的蚕种.女孩看到我们进来,一脸稀奇的表情.玲萍细细声问她,她马上带我们去她的房间.那女生早些时候因为得了蚕纸,就已经找了点桑叶备着,因为还不到出蚕的时机,没耐心等,就送给了玲萍.桑叶被丢在一边.她从一个纸盒里翻出几张皱巴巴的桑叶来,几乎都要干掉的几片.她说还可以给蚕吃,我也顾不了许多了,接过桑叶来抻了抻平,道了谢谢就走.

玲萍一直跟着回到我家里,我想把桑叶弄湿,玲萍说不可以,说蚕沾生水就会死掉.只好把半干的桑叶铺在了蚕纸上,找来一支旧的干毛笔,把那些细微的小黑蚕沾起来,放到叶子上.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在学校里走班窜级,到处去讨桑叶.隔壁班有个女同学是住在学校附近的村子里,她说下课让我跟她走,可以摘到新鲜桑叶.十一中学校本部临近郊区,学校后面是一个公杜,有农田菜地,也有村子.只是我从来没有去过,认为那里是肮脏的乡下地方.这次为了蚕宝宝,我决定下乡去.

放学后的下午是最轻松快乐的时间,隔壁班那个女生来叫我一起放学.转过一些小巷和街道上杂乱的平房,我们很快已走到泥土的田埂上了.太阳已偏向西边,而我们是迎着太阳走,那里好象是有个西湖大队.只见地里翻起的黑赭色泥土上,均匀地洒满一层淡红的太阳光,连那些竹篱瓜架子也是金光闪闪,仿佛缕空的花边装饰.脚下的泥地软软暖暖的,走起路来就蹦蹦跳跳地有了弹性.女同学带着我在田间绕着,

我看到一个开莲花的小小泥塘,便跑了过去.它很小,比公园的荷塘小多了.但是,在这午后的阳光里,她是那么美,象在夕阳里浣纱的女子.一池塘的金色阳光,亭亭的荷叶叶因微风轻摆.远一些在地方开着几朵莲花,由于池塘地势很低,莲花就在上一层菜地的阴影里了,阳光只够得着给莲花描了些金边.真的是很好看,莲花隔着一些荷叶,我够不着.那个同学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在我转背以后,她竟摘了一朵半开的莲,递给我.我第一次看到了莲花里的莲蓬,它还是嫩黄色的,边上有一圈嫩黄的花蕊.在这以前,我只知道莲蓬是从街头农民的竹箩筐担子里买来,是青翠有实的.当亲眼看到它原来是这样美丽地出生,我也好象是在梦境里一样了.

一边玩一边走,不知不觉就走出了菜地,来到有木屋的村子.这里的地势参差坎坷,不时有狗凶叫着跑来.我虽然怕狗,好在很小的时候去过一次父亲在湘西的老家,从爷爷那里学到了对付狗的办法.仅管心在怕得要跳出来了,外表也要装到相当镇静,要让狗以为我从来就不是生人.果然,这一招屡试不爽,相当灵.感谢爷爷,感谢老天.这样,我就可以很亲切,很自在地,走在乡间小屋着的桑树下了.

同学说村民要打偷桑叶的人,我们开始假装闲玩的样子,却在桑树下徘徊不去.旁边高高的石砌屋基上,几个端着饭碗在木屋门口立着吃晚饭的人.闲闲地,象看戏一样盯着我们看,并无敌意.我开始攀树枝,接着摘桑叶.没有人阻拦我们,便忘记了边上那些注视的目光.开始狂摘桑叶,突然,我尖叫一声.我的手碰到了一种异样的接触,一个小小的,满身起鳞的东西藏匿在叶子下面,以为是大毛虫.同学过来,伸手摘下,往嘴里一送.完全不理会我的目瞪口呆,开心地寻找起来:"是桑椹,这树上结桑椹了."不一会就找到了一颗,我叫住她拿给我看,生怕她又快快地吃掉了.好可爱的小果子,一截手指那么大,半绿半紫.仔细地看,原来正是那些小鳞包里有水份,像微缩的菠萝."你吃掉它吧,我又找到了,树上面还有呢."同学还在继续找,我有些迟疑地把手上那颗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有点像吃草莓的感觉,皮上有籽,我不是很喜欢这籽籽的口感.最后,我们找桑叶的人变成了找桑椹的了.行动结束的时候,我们收获的桑叶不多,桑椹也不多.回到家时,手里献上七八粒皱皱的桑椹,如获珍宝一样,满眼得意.

这一次养蚕非常成功,看黑黑的小蚕虫蜕变成白白胖胖的蚕宝宝.看肥得发光的蚕胖子渐渐变得透亮孕丝,吐丝结茧,化蛹出蛾,我看到了一个完整的生命历程.但是,最后仅仅剩下一对蛾子夫妻.公的身材很标致,瘦瘦的,但很结实.母蛾子却是一个笨笨的胖妇,只会原地扑扑翅膀.它们最后也生了一大片小蚕籽,像画了许多的句号,豆号,省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