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雪情未了

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姗姗来迟。早上醒来，懒惰的身子还在暖烘烘的被窝里蜷缩，忽听到屋外飞来一句孩子般的声音：“哇！下雪了。”这不是别人，而是年逾五十的母亲。是呀！早已是冬天了，可一直没下雪，总让人心里感觉空空的。也许今天雪来了，冬天也才刚刚开始。这场雪下在12月30日，这不由让我想起一代伟人鲁迅先生为我们下的那场大《雪》。

1924年12月30日，北京。一场大雪自天而降。普通，但也不普通，因为在仅仅半个月之后的1月18日，它又飘洒在了鲁迅的心中、笔端。

“在纷飞之后，却还永远如粉如沙的雪花，在晴天之下，旋风忽来，便蓬勃地奋飞，在日光中灿灿地生光，如包藏火焰的大雾，旋转而且升腾，弥漫太空，使太空旋转而且升腾地闪烁。在这无边的旷野上，在凛冽的天宇下，闪闪地旋转升腾着的是雨的精魂……”

这是朔方的雪，亦即眼前的雪。

上世纪20年代的中国，正是满目疮痍，遍体鳞伤。以笔作武器的革命人鲁迅，踽踽独行在北京狭窄阴暗的胡同里，“荷戟独彷徨”，他没能找到肯与自己同行的人，也没能找到救民于水火的出路，他只能凭一已之力，在无边的旷野和凛冽的天宇下孤独地挣扎。“暖国的雨向来没有变成过冰冷的坚硬的灿烂的雪花”。然而，从南国走来的鲁迅，并没有逃避，而是毅然面对这天与这地，他让自己这滴暖国的雨不远万里落在了北中国的土地上，在北风呼啸中，他把自己变成了纷飞的雪花，同时也失去了、牺牲了原来的自己。

是的，在鲁迅眼里，自己已经死了，活着的是一个纯粹为革命而生的人，一个人灵魂的精华该是勇于、敢于为自己、为民族、为人类的自由而战斗。鲁迅是这样一个人，他在踏上革命道路的那一刻，就抱定了以死相争的决心，那时的他就已经死了。在那个冰冷与严酷的“冬天”里，他想要的是一个“雪野中有血红的宝珠山茶，白中隐青的单瓣梅花，深黄的磬口的腊梅花；雪下面还有冷绿的杂草”的春天般的冬天；他要让“孩子们呵着冻得通红，像紫芽姜一般的小手”，捧起“滋润美艳之至”的雪花，在父母的帮助下塑一个自己心中的阿罗汉，建一所沐浴在和平阳光下的爱的小屋。

鲁迅活着，但已经死了，革命者是死了的鲁迅，是雪；

鲁迅死了，但还活着，鲁迅是活着的革命者，是雨。

鲁迅是雨；革命者是雪，是“孤独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

雨雪情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