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来归人,等不到幸福

2008-06-13 18:20 | 作者:晨暮随心 | 散文吧首发

1

冯然在国际机场的大厅里,手提着一只硕大背包,盛晴朗的午后,阳光充裕,光线透过玻璃轻巧转换角度,直射在他手里那一只棕黄格子相间的LV背包上,熠熠晃眼。

他别过头来对我说,林媚,一对恋人,相守和分离,究竟哪一个更适合?

我不做声,距离他五步之遥,背着手,微微倾斜着身子对他微笑。背对阳光,我看到冯然那般固执的伫立着,在等我的答案。有人跑过,撞到他的肩膀,那一个瞬间,光影模糊了我最熟悉不过的清秀而冷漠的面庞。广播里,极专业熟练的声音不停的催促着这趟航班的旅客。声音每响起一次,我便明晰的感觉到,他离我更遥远了一些。

我始终微笑,笑得肌肉酸痛。他盯着我的眼睛,而我看不到他,就恁凭这样傻傻的笑,一直笑到他转过身,整理了领带,把背包扛在肩上。他背对着我,用决绝而凄怆的声音对我说再见。

他别过身的那一刻,眼泪就掉下来,笑容依旧僵硬,泪挂在上扬的嘴角上,摇摇欲坠。最终在我胸前印出一朵盛放的鸢尾,染花了乳白色的连衣裙。

笑着哭,是绝望中的绝望。哭着笑,是悲伤中的悲伤。

时过良久,日暮垂西,泪依旧淌,泪痕尚且清晰,笑面早已麻木。转身欲走,天旋地转,几欲踉跄。一块手帕举到我面前,他说,你不必伤心的,只是一场别离,别离总是为了再相聚。你好,我叫孔溪。

我未曾看到他的脸,但已经伏在他的肩膀抽泣,昂贵的阿玛尼淡黄色西装,渐渐成了暗黄,成了浅棕。他的右手将手帕藏在掌心,中指和食指缓缓划过我的发梢,一遍又一遍,暧昧至极。

湿了又湿的臂膀,卷了又卷的发梢,由日落到星稀。离客走过,归人走来,鄙夷的看着我们,窃窃议论。

我倏然抱紧他,说,你带我走,你必须要带我走。

他用下巴磕住我的额头,拨开刘海,胡子茬刺的生疼。他缓缓地说,放心,我不会离开你。

2

,那一张大床上,我敞开浴袍,平躺在一片柔软中,晚风习习,窗纱摇曳飘舞。孔溪缓步走来,浓郁的古龙水味道,萦绕萦绕。

他静静的躺下,左手食指从我的眉心开始,向下轻柔扶过。一枚指尖,修剪整齐的指甲,氤氲着潮湿,自上而下,痒痒的痛。划过鼻尖,划过红唇,划过喉头,从胸口向下,渐渐热了。他的指尖盘旋着,环绕着,在每一寸肌肤灼烫开湿润。花丛上不,戛然而止,手指蠢蠢欲动,犹豫不决。

我望着他,一副惶恐又殷切的表情,细密的汗布满脸颊,微微红晕。我扑哧一声笑出来,贴近他耳边轻轻吹一口气,他仓皇一抖的动作可之极。我翻身跨在他腰上,撕扯开他的浴衣,双手紧紧按住他的胸口。

心脏笃笃跳动,敲击着掌心,起起伏伏,强有力的心脏,强有力的胸口,颤抖沿着手臂延伸到心里,我说,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他点头,然后便疯狂的与我扭滚在一起。

事毕,我坐在窗台上,点一根薄荷味寿百年,看着窗外灯火迷离,离落人声远远传来,好似两个世界。

孔溪轻轻走过来,从背后拥住我,呼吸还急促,热气捶打在脖颈,我的头发轻轻扬起又落下。他像上次那样抚着我的头发,用两根手指,然后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林媚。

明年这个时候,我们结婚吧。

我望着他,一笑,呵呵,好啊。

3

住在孔溪家,是个奢侈的享受。

他在一家软件公司做编程,收入颇丰。虽然繁忙,却没有人际应酬。我每天下班后,唯一要做的就是去超市买来蔬菜和啤酒,做清淡的海派菜,喝几口酒,在床上等待他的安慰。

关了灯,躺在他身边,紧握着他的食指,握出了汗。他睡着的姿势很好看,平淡而释然,呼吸平缓,偶尔有暂的鼾声。常常,我故意敞开窗帘,月光直射在他脸上,斜斜的,在黑暗之中形成一条光芒的缝隙。这时我便会看到他的眉头紧锁着,嘴唇在颤抖,哽咽在喉头的话呼之欲出。被我握紧食指的那只手,反过来紧紧攥紧我,指甲陷进去,掐出一道一道戒指一样的红色指痕。

每每如此,我便任由他紧握,另一只手在他的短发上温柔的反复婆娑,发出沙沙的声响,发梢上的汗,迸溅到我的鼻尖,冰凉冰凉。这是我已经熟悉的方式,每当我抚过他的头发,他便安静了,向我这边轻轻靠过来,嘴唇微张恩啊做声,笑得天真无邪,像个孩子

他一定是到了那个他没能来得及抓住的人。像冯然那样,问一个问题,留一张照片,说一声再见。

有时他会半夜醒过来,朦胧着问我,林媚,几点了?

四点半不到。

那你再睡会儿吧,别这么早起。把窗子关上,夜里凉,小心感冒。别总是抽这么多烟,对皮肤不好。

说着说着,他就已经又睡下了。窗外高楼林立的缝隙中开始泛白,那是一种病态的白,肮脏,又倦怠。一如我们的生活

孔溪说,他第一次遇见我,就感觉我是白色的,像凌晨五点的天空,看不清晰,却浊白的令人向往。

一天晚上吃过饭,他说在公司心情不好,要我讲些无聊的事情哄他开心。

什么是无聊的事情?我问。

比如,爱情

我没有爱情。

那么我呢?

是我只做爱,不恋爱的男人。

那么从前呢?

我爱着一个人,他爱上别的人,他去了她那里,我选择嫁给你。

那个男人叫冯然,那个女人叫江虹。

你怎么知道?

不好意思,昨天睡觉你忘了关电脑。打开的页面是你的私人blog。我大致看了一遍。

你凭什么这么做?

因为我不想娶一个骗我的人。

那你呢?你不一样是一直在瞒着我?

当然不一样,我的blog地址就在QQ资料里,你他妈根本就不想知道!

这是孔溪第一次对我发这样大的火,当晚他借口加班去公司过夜。他走后我心急火燎的进入他的博客,只有一篇日志,只有一句话。

当你看到这里,我很欣慰你在关心我,谢谢,不要怪我,我只是不想要做第二次牺牲品。

4

冯然回来的时间,也是夏天。他在我面前消失了一年。

还是那座机场,还是那个大厅,同样的阳光映在他同样的背包上。他显得疲惫不堪,脸上胡须刺的我额头生疼。我依旧是微笑着迎接他,背着手,微微倾斜着身体。

他一把抱住我,紧紧勒住,让我近乎窒息。

他疯狂的吼着,声音颤颤巍巍。他说,林媚,我回来了,我不会再走了,我不会离开你。周围的人鄙夷的看着我们,窃窃私语。

他的阿玛尼西装光洁如初,肩膀棱角有型,干燥整洁,没有一丝皱纹。

晚上,他在我体内盛放了一次又一次,光艳的花朵,绽放在赤裸之间,爆发在喘息声中。他还是老样子,做过之后,坐在床沿上点一根烟,软包的红万宝路。

我也还是老样子,把烟丢还给他,说,美国烟我受不了,太呛。

我将十厘米特细的寿百年噙在嘴里点燃那一刻,冯然突然就痛哭失声,伏在我腿上,大颗大颗的眼泪温暖轻柔,抖落在刚刚他轻轻咬过的地方。他哭泣的决绝而坚毅,是我从未见过的落寞神情。他瘦了,瘦了好多,哭起来也像个孩子,但眼角有了皱纹。

他突然说,林媚,我们结婚吧。

我看着他,笑了,呵呵,好啊。

孔溪确实遵守了诺言,他没有离开我,是我离开了他。

很可惜,我真的让他做了第二个牺牲品。

5

婚前几周,我上网时偶然又去了孔溪的blog。他每天更新一篇日志,写着,林媚你在哪里?我想你。

过了几个月,他在博客上对我说,林媚,我知道你和他结婚了,祝你幸福

两年之后,我有了孩子跟丈夫也一切都彼此坦然。

忘记了是哪一天,在他的博客上看到他和那个叫做江虹的女子的婚纱照。女子幸福万分,孔溪眼神迷惘。他在那篇文章里对我说,林媚,对不起,我是一枚和你一样的棋子,我只想见识到你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可惜我爱上你了。我知道你终究会选择他,不过我相信,你还会记得我,还会像我现在这样难过。林媚,你信么,我爱过你,你也爱过我。再见。

我问冯然,一对恋人,相守和分离,那一个更合适?

他说,分离。因为分离时在期待相守,而相守时只能等待分离。

泪就这样留下来,我颤抖着打字,说我不信,因为我们已经永远分离。

思念不能自己,哀痛不能自理,幸福不能自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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