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吧,父亲!

2009-06-11 16:15 | 作者:阿贝 | 散文吧首发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身材高大魁梧,高高的鼻梁,黑黑的皮肤,性格随和中略带有几分威严,说起话来脸上总挂着一丝笑容。

父亲去世已经30年了,可能是年数太久的原因,思念的情绪逐渐有些淡化了。清晨当我打开日历,才猛然记起今天是6月6号,是父亲67岁纪念日。再过几天又要到父亲节了,我情不自禁地拿起笔,想写一点关于父亲的往事,也算是对他老人家一点怀念吧!

父亲出身于1941年6月6日,小时候奶奶都叫他“小六月子”。我的爷爷是位老私熟,那时候家里很穷,凭着教书得来的粮食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因为爷爷当私塾先生,这个得天独厚的条件使父亲很小就进了学堂,可好景不长,在父亲念到第三年学的时候,我的一位4岁的姑姑因没有人照看,玩耍时不幸跌到河中夭折了,一家人伤心不已。父亲总共姊妹6个,爷爷奶奶整天要为生活忙碌奔波,无暇顾及到几个孩子。父亲在家中排行老大,自然要负起照看小姊妹的重任,继续读书的希望已经成为泡影。父亲的哭闹并没有改变爷爷的决定,更没有改变他失学的命运。父亲是一位力求上进的人,经常跟着爷爷的后面偷偷学了不少的“子乎者也”,也练就了一手好毛笔字,每次到逢年过节,为左邻右舍义务写对联自然成了父亲的一份“美差”。

父亲的嗓音挺好,唱歌特好听,说话表演幽默滑稽,天生是一块唱戏的料。可能是爷爷为了弥补父亲没有上学的过错,在父亲15岁的那年被送到了扬州学唱戏。学了两年以后跟着戏班在各地闯荡了几年,后来因为文革以及家庭的原因回到了老家。

那时候村里没有什么娱乐生活,每当到天晚上纳晾的时候,村里的男女老少都不约而同地聚在村口,把我父亲围在中间,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听着他拉二胡,唱戏曲,那种悠闲自乐的画面至今还记忆犹新。父亲成了当时村子里的名人。我从小就特喜欢看父亲演戏,无论是演《秦香莲》中的陈世美,还是《沙家浜》中的刁德一,虽然演得都是反面角色,但是他精湛、诙谐的表演时常逗的我捧腹大笑。我一直是父亲的忠实戏迷,有时候戏演的太晚了,我就会在后台呼呼入睡。父亲总是心疼地用演戏服把我盖好,生怕我着凉。那种父爱温暖让我永生难以忘怀。

父亲年轻的时候在村里私下谈了一个对象,可能是爷爷封建思想的顽固,始终不同意这门亲事。父亲为此和爷爷别扭了好长时间,最后因父命难违而告吹。后来经人介绍和我现在的母亲成了亲。或许是父亲心中对婚姻流露出太多的不满,经常为生活繁琐而和母亲磕磕碰碰、吵吵闹闹。打这以后,父亲学会了抽烟,也好上了喝酒,日子过的也越来越拮据。

我的降临给全家带来了许多喜气,因为我的出生确好是我家建新房子上梁的那一天,照农村的说法就是双喜临门。已成为四个小孩的父亲,自觉身上的担子越加沉重。一直因婚姻不满而赌气不顾家的父亲也逐渐萌发做一点小生意的念头。我们村祖传着一门手艺,就是用柳条编制笆斗、簸箕等生活用具。那时候村里几乎家家都在编织,父亲就主动和爷爷商量把村里这些笆斗和簸箕收集来贩到别的地方卖。当时做生意没有什么交通工具,全凭父亲和爷爷一担一担挑到别的乡村去贩卖,赚点微薄的辛苦钱来养家糊口。每次父亲外出以后,我门总会在老家的路口张望,因为他在回家的时总会给我们姐弟或多或少带几块烧饼和一些糖果,这也是我们热切盼他归来的唯一理由。

父亲长期贩卖的劳累,使原本高大结实的身体日益消瘦,经常在间醒来时候喊肝区疼痛。母亲劝他不要过于劳累,多多注意身体,抽空到医院去查查。他总是说:“没事,等贩完这趟再说”。就这样左一趟、右一趟始终没有停息过,也没有到医院查身体的念头。终于在一次深的傍晚,父亲晕倒在回家的门口,手里还紧紧地握着几块诱人的烧饼……

母亲把父亲送到了县城医院,经医院检查诊断,肝癌晚期。这一结果犹如晴天霹雳,震倒了我们老少一家人!母亲坚持要求医生为父亲动手术,哪怕有一点希望也要尽力争取。医生给他做了手术,但没有经过任何切除治疗又缝上了。后来医生对母亲说:“病情恶化到极点,已回天无力了。不开刀还可以让他多活一点时间。”一家人默默地接受了这个无情的事实,都瞒着父亲说做的是胆囊切除手术,很快就会好的。敏感的父亲从母亲忧伤无助的眼神中似乎觉察到病情的严重。从此父亲的脸上不再有昔日的光彩,也失去了往日的笑容。脸上尽镌刻着忧郁和不舍。

在父亲生病期间,有一次他独自来到了隔壁大叔家散心,确好碰到同伙伴们玩耍的我。当时天冷的足有零下好几度,见我还赤着一双脚奔跑。父亲心疼地把我紧紧抱到怀中,用自己温暖的棉衣裹住了我一双冻红的小脚,泪水却顺着我的脸颊流淌。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父亲流泪

病魔在时刻吞噬着父亲,他的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但是他还坚强地同病魔抵抗着,哪怕就是争取分秒的时间,为的就是想和一家人多相处一刻。可树欲静而风不止,终于在一个风交加的夜晚,父亲终于不情愿地倒下了。临终前紧紧拉着母亲的手,千嘱咐万叮咛一定把这几个孩子抚养成人,把二位老人照顾好。生死离别间父亲的眼角挂满了遗憾的泪水,这是他生平第二次流泪,也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泪水。父亲带着对人生的眷恋,对一家人的不舍,永远离开了这个不公的世界

懵懂的我始终不能理解父亲离去的真正含义,总以为他像往常一样为了生计,去贩卖笆斗去了,只是去了更加遥远的地方。或许一年,或许几年就能回来。我们兄妹一直在村口张望着,期盼着那发黄的烧饼,诱人的糖果和远方即将生意归来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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