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香

2008-06-13 18:20 | 作者:晨暮随心 | 散文吧首发

王家老爷这日做60大寿,四方宾朋齐聚,纷纷举杯同祝德高望重的王老爷贵体安康,吉祥如意。满面红光的王老爷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飘飘白须都看着变黑了。他兴致颇高,不停举杯向众人颔首致意。他的女佩瑜为众人助兴,现场表演歌舞和书画,众人齐齐鼓掌喝彩,纷纷赞叹王家有此等美貌才气并兼的女儿实在是王家祖上积德,也是王家大幸。因打小就在喜欢舞文弄墨的父亲的熏陶和严格要求之下,她的琴棋书画、歌舞技艺无不精湛高深,再加上王家夫人生就天生丽质之美貌,这等美貌又很好地遗传给了佩瑜,于是众人皆说王家小姐简直齐聚了夫妇俩最大的优点,生成这般才色艺俱佳的脱俗女子

混迹在众人间的此地有名的土匪头子刘桑榆正半眯着眼睛紧盯着佩瑜的明眸红唇。他虽然多年行走险恶江湖,早就置儿女之情为身外之物了,心想,老子想要什么样的女子要不到,要不到老子就强抢,因此他寨中多是从各地抢来的良家女子,其中不乏美色,但是他知道她们都恨他恨得咬牙切齿,自然不会跟他有什么真正的感情。而在他眼中,这些女子都是故作清高,不过是他股掌之中的玩偶而已,他随时可以对她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从来没对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动过真感情。

而这一刻,欣赏着眼前这个不同凡响的美貌才情兼备的女子,他那自以为饱经风霜和刀剑磨砺的铁血铜心也不能不心旌荡漾,为之倾倒。他当时就想,一定要得到这等惊世脱俗的女子。他即刻赶回寨子里,要求手下干将玉闾半劫人,并交代此事一定要办成,若失败定不轻饶玉闾。

玉闾武艺高强,他本非土匪,而是从小父母双亡,颠沛流离,最终在10岁时饿得皮包骨头的他落入了土匪窝中,但是他心里一直对身为土匪深感不安,觉得自己所做所为当为世人唾弃,但是他觉得已经陷得太深,无可回头了。这10年来他身为土匪看到刘桑榆他们一伙干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些事情是遭千人恨万人唾的,是会遭到报应的,他很痛恨刘桑榆之流的凶残恶狠,可是他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土匪们收留了他,他不会活到今天的。每当刘桑榆要求他去干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时,他的心里总会矛盾痛苦万分,但是他是个聪明人,总能找到一些借口把任务挡回去,即使去实行了也是以失败告终。这使得刘桑榆很是不快,多次动了杀他的年头。但念在他曾经在一次抢老百姓粮食的过程中落入百姓的手中而救过自己的命的份上还是想给他一些机会考验考验他。

玉闾10岁时跟着土匪帮里一个打杂的老头习了些字,也精通算术,还会看风水卜卦,这让刘桑榆甚是高兴,因为他手底下的人都是一帮杀人不眨眼的粗人,根本大字不识一个,更别提什么风水卜卦和算术了。这算术可以帮助他管理账目,风水卜卦可以让他知道在什么时候行动可以顺利得手,因此虽然玉闾多次违背刘桑榆的意愿而他却没有杀他,这也是一个原因。

玉闾极端抵触地接下这个棘手的任务,他不明白,刘桑榆养着一大帮子从老百姓家中抢来的良家女子干什么还不满足,这些女子一个比一个可怜,一个比一个性子倔强,虽然有两个给他生了孩子,但是她们没有一个是服服帖帖的,都千方百计地想要逃回去。这些女子可让刘桑榆他们费神了,可好色的刘桑榆又不放她们回去,这让他们这个寨子一直有女子寻死觅活的,今天这个跳井,明天那个上吊,所以他一直觉得寨子四围阴风阵阵,煞气重重,这让他这个懂得风水卜卦的人觉得总有很多鬼魂在四周游荡,虽然他自己并没有参与这些断子绝孙的伤天害理之事中,但是不可否认他是个土匪,是帮土匪做过很多策划帮助的,这些鬼魂追债也不会放过他的。这样想着他就觉得毛骨悚然,感觉真有鬼魂在远处用碧绿的鬼眼吞噬他。

他不得不备马整装半夜出发,此时正是月黑风高之际,他猫着腰翻身越过王家高墙,顺着窗棂爬进佩瑜的闺房。此刻王家上下都沉浸在甜蜜的乡里,因为白天太过兴奋,大家都喝了不少酒,因此各厢房都传出此起彼伏的如雷鼾声,连王家的那两条狼狗都似乎醉了,丝毫没有察觉有个黑影飘入了小姐的闺房。

佩瑜此刻也正陷入甜甜的美梦中,脸上泛着满足的微笑。玉闾借着窗外微微的亮光模模糊糊能够看见躺在香闺中的佩瑜的面部轮廓。他对着她的鼻孔吹了一股迷香,她便更加沉睡了。他轻轻将她抱起,感觉她是如此的轻盈,在他手中如同温香暖玉一般轻盈如纱如丝。他抱着她轻盈地越过高墙,跨上他的高头大马,在黑夜里疾驰。可是他的心里却有些许不忍心,天色渐渐亮了些,他能看清她的脸了,他被这张可称得上是闭月羞花的脸深深震撼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甜蜜的女子,他闻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幽幽清香,真愿意就此沉沉睡去,从此不再醒来。有那么一刻,他定定地望着沉睡中的她,她的脸上还是那么安详甜美的微笑,他真想折回去把她放回她的香闺让她好好的过着平静安好的生活,还有一个令他心狂跳不止的念头在重重撞击着他的胸腔,令他躁动不安,那就是带着她远走高飞,从此再不归来。他实在不忍心这样一个美丽雅静的女子被刘桑榆那样的恶魔糟蹋蹂躏。可是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办,如果他这次再让刘桑榆失望的话,他定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宽恕他了,更何况他知道这个容颜异常俏丽的女子对于爱好美色的刘桑榆的意义不可谓不重大,要是他真的背叛他,他将死无葬身之地。思来想去,备受煎熬,他还是不知不觉地骑着白马回到了寨中。刘桑榆正大摆宴席,和兄弟们大快朵颐地吃肉喝酒,为的是迎接这个让他深深迷醉的不凡女子。佩瑜悠悠醒来,惊愕地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非常陌生的木屋里,身下是动物的皮毛制成的被毯,屋子外喧闹不堪。她猛地爬起来,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是这分明不是梦啊。她看到窗外那些人一个个嘴上泛着油光,都是彪形大汉,而且凶神恶煞的,她知道自己被传说中的土匪抓住了,这下她感到深深的后怕,心跳得像打鼓,汗毛都竖起来了,全身冒着冷汗。

玉闾被刘桑榆指派来看视佩瑜是否醒来,他于是怀着复杂紊乱的心态来到了安置她的那个木屋。她看见一个陌生人惊现眼前吓了一大跳,他欲言又止,心里充满了难以言述的痛苦和怜悯,还有对她的深深歉疚和遗憾。他想今晚刘桑榆就会把眼前这个美好得令人心碎的女子蹂躏糟蹋,这是多么天恨人怨的事情啊,他恨自己,觉得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要是他坚持一下她就不会落入魔爪了。她望着他,眼神里尽是泪水,那么楚楚可怜使得他的心都碎得七零八落的,恨不得马上就带她逃走。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不知道眼前这个眉目清秀、身材颀长的面善陌生男子是什么人,是不是也和那些土匪是一伙的呢。玉闾步履沉重地回去报告说姑娘还在沉睡,可能是自己吹的迷香劲太足了,使得姑娘一直没醒。刘桑榆责怪了玉闾几句,但是美人既得那也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因此心情大好的他也没有细究。他一心想象着晚上与这等貌美如花的姑娘共度良辰宵的美事,眉眼色色漾笑无比。

黄昏时刻,玉闾的心越来越焦急了,而佩瑜也哭累了,她知道哭无济于事,所以也就不再流泪了,只是茫然地等待着命运的安排。玉闾被刘桑榆叫去指派着说今天大伙高兴,喝了不少酒,大家酒醉饭饱地今日就早早歇息了吧,有事明日再议。玉闾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一刻终于来临了,他怜爱的那个可怜的美丽姑娘就要遭此魔手了,而他堂堂七尺男儿却还在这里犹疑不决,就因为自己的犹疑不决害了这等美好的生命。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个时刻已经容不得他再有任何犹疑了,如果这个姑娘遭到恶魔的糟蹋那么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他想着,今天就算刘桑榆要了他的命他也要跟他拼了,绝对不能让这个美好的姑娘落入魔手。这样想着他便涌起无限豪情,仿佛有一股无形的风在吹起他的胸膛,让他拥有了足够的勇气和信心。他于是对刘桑榆说,您先沐浴更衣吧,我去安排那姑娘也沐浴更衣一番,再让他们准备一下酒菜花床什么的。刘桑榆一想到今晚就可以跟倾慕不已的姑娘同饮交杯酒,共度良宵就浑身激动,连走路都走不稳了,自然对玉闾的提议赞同不已。

那些酒醉饭饱的土匪们晕沉沉昏睡过去,而刘桑榆在愉悦地沐浴更衣。玉闾带着惊恐不安的佩瑜偷偷骑上那匹高头大马,循着黄昏暮色而去。佩瑜只想那马儿再跑快点,只想这个此刻正揽着自己的清秀健壮男子能将自己远远带离这个恶魔狼窝,让她远离梦魇和惊恐。玉闾虽说当了多年土匪,对这一带也很熟悉,但是他知道,刘桑榆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能想到的方向和路线,刘桑榆也一定能想到。但是此刻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选择深山老林的方向逃遁,希望那遮天蔽日的深林能给他们带来掩护和好运。他知道刘桑榆马上就会带着人马来追赶他们,因此他更加奋力催马前进。越往林子深处而去,佩瑜就越是心安了些许,她此刻却有心情来好好看看这个陌生的男子了,她安静地倚靠在他宽厚的胸膛上,抬头仰望他英武而轮廓分明清秀明朗的脸,心里感觉到一股激流,禁不住脸红心跳起来,也禁不住想更紧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去感受他的温度,感受他给她带来的强烈的安全感。正当她迷醉心乱之时,他们被刘桑榆的人马团团包围住了。他们骑着的那匹高头大马在原地不停地转着圈,低头呜咽着,仿佛知道主人即将遭受不幸。

刘桑榆红了眼睛,粗着脖子,胸膛剧烈起伏,像拉风箱一般。玉闾感觉到无边的杀气,天空中阴风四起,暮霭沉沉,参天大树遮天蔽日,更显得这个黄昏鬼魅迷离,暮色苍茫,一片萧瑟肃杀气象。他想自己的死期到了,他刚才在逃走的过程中就在马上给自己算了一卦,不是个吉卦,自己死了没什么可遗憾的了,只是怀中这个让他充满无限柔情和怜爱的姑娘成了他最大的牵挂和遗憾。佩瑜此刻倒显得无比的沉静了,她的眼神温柔深情,不是对着刘桑榆,而是对着这个带给她无比安全感的陌生男子,她甚至还不知道他是谁,姓什名谁,是做什么的,可是她感受到他带给她的英雄盖世的气概和豪情,也从他怜爱的眼神中读懂他对她的牵挂和深情,她一点都不害怕了,反而觉得有他在身边保护自己便充满了力量和勇气。她仇视着刘桑榆等人,他们步步逼近,玉闾佩瑜和白马团团转着,突然冲出重围,白马像长了翅膀一般飞跑起来,它用尽全身的力量,使出它一生的力气,带着主人向林子更深处跑去。可是他们站在了悬崖边,因为没有了去路,这是玉闾没有料到的,刘桑榆的人马丝毫没有落后,在悬崖边堵住了他们。双方僵持着,足有半炷香的时间,佩瑜深情款款地望着陌生的他,不,从第一眼开始他在她心里就有了好感,就有了一种天生的信任感,就再也不陌生了,仿佛他们早就认识了一般。而他也同样含情脉脉地望着她,似乎要望进她的心里去,似乎怕看不够她,他们对刘桑榆的人马丝毫不在乎了,他们只在乎他们彼此此刻的感受,不断地用目光告诉彼此自己的爱慕和爱怜,因为他们知道再也不可能有机会传达对彼此的思念了,他们即将共同葬身这万丈深渊了,但是他们都没有感到害怕,没有感到寂寞,没有感到痛苦,有的只是无尽的思慕和爱恋。刘桑榆他们一直怔怔地在三米开外看着他们,仿佛已被眼前的情深款款的场景催眠一般,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时,玉闾和佩瑜双双跳下了悬崖,只有半截清香萦绕着刘桑榆他们一众人马,那半截清香久久没能散去,随着清风在这沉沉暮色中四处飘零,游荡。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