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

2008-06-13 18:20 | 作者:晨暮随心 | 散文吧首发

“白苏宁,你有没有喝过露水?”

“什么?”白苏宁明显的惊愕。

“我喝过。白苏宁,露水其实不好喝,没味。”

我叫程尹飒,是这座象牙塔里最不起眼的一个。

白苏宁是我的朋友,唯一的朋友。我很孤僻,没有朋友我其实不在意。但是白苏宁固执的说,“程尹飒,人不能没有朋友。让我做你的朋友吧!”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我和白苏宁之间的对话,常常是开头那样没头没尾,莫名其妙。

然而白苏宁竟把它们都记下来了。我知道他每天都坚持用博客日记,写我们之间的每一个细节

这样细心的男生实在很容易让人感动。可惜他遇到了我,和我的铁石心肠。我从没看过他的日记,我不习惯审视。

其实我也码字。只不过我用的是纸和笔。我钟他们摩擦时发出的“沙沙”声。这个,连白苏宁也不知道。

我喜欢用钢笔,我的钢笔是黑色的,玲珑小巧,写出的字又细又长。白苏宁说长得像我。

我的钢笔吐出来的黑字常常变成铅字。所以第二个熟悉我的人是我们班的生活委员杨乐遥。他是一个天生喜动不喜静的男生,篮球足球都踢得好,进校一个月就混进了校队。

其实生活委员以原定是一个女生,可是她推三阻四,杨乐遥就主动接下了这份活。用他的华说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认识全班同学”。

杨乐遥第一次把包裹单递给我的时候笑容可掬的说,“尹飒,我叫杨乐遥,很高兴认识你!”我只是笑笑,并记住了这个阳光般灿烂的男孩。

我只是羡慕。

“白苏宁,你最喜欢的花是什么?”我问。

“鸢尾。因为它是属于天堂的花。程尹飒,鸢尾花的花语是:天堂般的幸福。”白苏宁直视我的眼睛回答。我知道,他是希望我能拥有天堂般的幸福。只是他忘了,我和他一样固执。然后他问,“你呢?”

“荼蘼。白苏宁,你知道‘开到荼蘼花事了’吗?荼蘼是世界上最后开花的植物,白苏宁。”我闭上眼,唯恐眼泪在不经意间落下。

白苏宁,荼蘼开过后,天下就没有花了。你到底懂不懂呢?

其实我不是没有开怀过。在十六七岁的年纪,拥有仅属于我自己的精彩的青

那时的我,一样又跳又闹。我绝对,没有辜负过自己的青春韶光。

十八岁那年,我们家的一切被一场大火毁掉,包括我最最亲爱的人。从那天起,我开始沉寂。我忘了时光的远走只一味沉浸在往昔的回忆里,无法自拔,痛不欲生。我甚至,不再明白年轻生命应该怎样去笑。

然后,三月,高考步步紧逼。

我发誓要离开那座小城离开过去的生活。我开始发奋读书,不吃不睡,两度昏死过去,吊了无数瓶葡萄糖。整个年级被我弄得鸡飞狗跳鸡犬不宁。

五月末六月初,学校里开着大片大片的石榴花,刺得我满眼是泪。

答完最后一科英语,我又一次休克,在医院里躺到领通知书。

班主任老师说,我一个人就比一个班让他操心。

我很心痛,还有谁会这样一无所求的为我操心呢?从今以后,我连任性都不在有机会了。

也许,白苏宁完全是我生命中的意外。

他连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都带着我的印记,最大限度的容忍我。

杨乐遥对我说,“尹飒,今天下午我有篮球赛,你来看吧!”我答应了,白苏宁就默默的陪我去看。他对我的容忍从来就没有极限。

杨乐遥固执的让我叫他乐遥。中场休息的时候,他特意过来和我打招呼,引得一众女生妒从心生。

真的,白苏宁和杨乐遥都是那么优秀的人,尽管我在意的不是这些。

至于我,别人都叫我校花,我不置可否。

只是我仍然只认识两个人,白苏宁和杨乐遥。说来你也许不相信,但我也没有办法。

“杨乐遥,你最喜欢什么花?”

枯草,尹飒。这种花很有内涵,是一味很有用的药。”杨乐遥说,“我的家乡长满了这种植物。你应该去看看的,尹飒。你呢?喜欢什么花?”

“荼蘼。”我回答。

“是‘开到荼蘼花事了’的荼蘼吗?”不等我解释他就问。

我点头,诧异于他对荼蘼花的了解。只是我忽略了,如果连杨乐遥都知道这种花,多识如白苏宁又怎么会没听说过?

关于白苏宁的名字,他的解释是他姓白,他奶奶姓苏,他妈姓宁。换作几年前,这一定是我最好的笑料,只是如今,我已无力去笑。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白苏宁长大的地方,开满了那种叫荼蘼的花。

而杨乐遥,他知道荼蘼花,却不懂我。

杨乐遥说:“程尹飒,我喜欢你。我希望能有机会保护你,照顾你。”这是他第一次连着姓叫我的名字,也许,在杨乐遥眼中,我永远是他要保护的弱者。

我低着头,泪水大滴大滴落在夏天灼热的地上。“杨乐遥,对不起。”

“为什么?!”杨乐遥一拳砸在树上。平日里,他是最知道分寸的人。

良久,他走过来,紧紧地抱住我,我的泪就润湿了他天蓝色的球衣。在他的怀抱里,我无法呼吸。

然后他放开我,“程尹飒,你走吧!我祝福你,希望你能找到一个比我爱你的人,找到你的真爱。”

我转身之前对他说:“杨乐遥,对不起!”

杨乐遥,你真的,真的不懂我。

白苏宁说他爱我。不是喜欢,是爱,刻骨铭心的爱。

我去了他的博客,走马观花的看我们不堪回首的过去。白苏宁比我有勇气,真的。他写下的一切,我连想都不敢想。

每一篇日记后面都有相同的一句话:我知道你的痛苦,然而你可知道,若是可以,我希望替你承担一切。我比你还痛苦你知不知道?我爱你你知不知道?

其实白苏宁于我,更像是亲人,一生都无法割舍的亲人。拿全天下来,我也不换。我们家被烧毁之前,妈妈一遍一遍地对我说:“尹飒,你认定的事情一定不要放手,找一个人相依为命吧!”

而唯有白苏宁,承载得起我这二十年的痛。

白苏宁回了一次家。

回来后,他把一沓照片扔到我面前。照片上面是一片淡白加紫的小花,平平淡淡,也轰轰烈烈。

我疑惑地抬头。

“程尹飒,我的家乡长满这种植物,荼蘼花过后,它们就开花了。程尹飒,这种花没有名字,但它才是世界上最后开花的植物。”白苏宁扶住我的肩,不容我质疑地说。他的眉眼间,全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我恍然。全世界只有他可以和我心心相印。白苏宁不是不懂我,他只是不相信,不承认。他要证明给我看,即使荼蘼开过,天下也仍然有花。

“白苏宁,我何德何能,让你用那么多年来爱?”

“不,程尹飒,你错了,记住,你值得我珍爱一辈子。”

“然而白苏宁,倾我一生,也只能对你说,谢谢你,可是对不起。”

“程尹飒,我只需要你知道,我可以为了你,甚至去死。其他的,我不在乎。”

这就是我,二十岁那年夏天的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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