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

2008-06-07 07:59 | 作者:晨暮随心 | 散文吧首发

我很少知道父亲的想法,如同父亲也很少知道儿子的想法。在家的日子,我总是和父亲争吵,为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父亲在一起,我很容易发怒,我知道我这样做,是大逆不道,但是那时,我想,即使雷电击在我头顶,我仍会冲父亲那样吼叫。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不再动手打我,我对父亲的话语也越来越忤逆。在我的记忆中,父亲很懒惰,是母亲带着我们姐弟三人一步一步艰难的走。童年的辛酸是我一生难以忘记的,父亲总是在我们干完活回来的时候才起床,偶尔会做午饭等我们。从小,我就不喜欢父亲,他总是在打骂妈妈,童年是在饥饿与泪水中度过的。在家里爸妈妈的争吵总是让我想起童年,然后眼泪就一颗颗掉下来。

穷则思变,而父亲似乎不是这样想的,他安于贫困,每天过着消极、散漫而清闲的生活。母亲打算种萝卜种买,他就骂:给羊全吃了!结果母亲种的萝卜种远近闻名,邻村的人争相竞购,每年就有了几百元的收入。母亲走村串乡的去买萝卜种,或者种点蔬菜蒜苗背到三十里以外的“大松树”(一个煤炭城镇)去卖,用一分一毛的零用钱攒够我们的读书开销。我不知道父亲是怎样想的,他安于种着三亩多瘦地,没事就去地里拔草,除虫,或者就蹲在村子新闻中心(一个公共的小院子)的墙角,晒太阳,和村里上班(挖煤)或是无事的老人闲聊。

亲戚几乎都很穷,或者就是即使有也不敢借给像父亲一样穷的人,所谓的救穷不救急吧!对于这个,父亲有时候很生气,但也只是一会儿。即使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对待父亲都是炎凉冷眼,在我的记忆中,奶奶总是白着眼,瞪着我。父亲知道,奶奶是看不起他的,但是他仍是哥弟五个中最顺的儿子,或者是因为他有很多空余的时间,他能经常陪着爷爷奶奶闲聊,或是干活,即使奶奶都在用白眼瞪他了。我不了解父亲的想法,他为什么不去赚钱,养家糊口,为自己争口气?奶奶从小让我懂得了事态炎凉,自强自立,落后就要挨打。现在,奶奶已经老了,我没有任何理由去恨她。

父亲是生活处于这样一个困境,他似乎永远也不曾察觉。他安于现状,乐于糊涂。他知道奶奶看不起他的子女,更看不起他,他也知道他的姐姐,妹妹,弟弟也看不起他,但他就能那样的伪装,装作一大家子和睦的样子。作为长子,他受尽别人的耻笑及侮辱,在他二弟的拳头打在他胸口的时候,他仍不知自己已经处于什么尴尬的境地,就算他最小的弟弟——我的小叔也不把他放在眼里。父亲并不傻,还很精明,可是却又是那样的糊涂。

孩提时,父亲不时的打母亲。我恨父亲,他把母亲打怕,然后我们就在饥饿与惶恐中度过。母亲为了她的三个孩子,受尽屈辱痛苦,但是从不放弃。家里几乎没钱,但是父亲仍要不停的开销——每天打酒喝,在最困难的时候,让本已疲惫不堪的家负债累累!很多时候,父亲让我看到了绝望,母亲让我看到的是拼搏,是潘多拉的盒子底下最神秘的东西。我要让母亲快乐,我就得做一个乖孩子,考高分,拿奖状。这些,是母亲最大的骄傲!

2002年的天,二姐考上了南京的一所大学,没有任何欢笑,全家陷入了苦愁。母亲读书少,不会伤悲秋,只是凭直觉去做一些她认为该做的事情,她很快的四处奔走,低声下气的求人借钱。父亲坐在炉火边,不停地抽旱烟,整日唉声叹气。眼看着自己不能上大学,二姐的眼睛都哭肿了。父亲自己的孩子,爱的方式却让我无法接受,让我更加痛苦。二姐最终上了大学,都是母亲努力了整整一个暑假的结果。

记得2001年的暑假,我以全班第一的成绩考上了高中,费用六百多,家中一分钱都没有。三舅约父亲去省城打工,父亲喝了点酒,靠着椅子蹲在炉火边抽旱烟,直摇头。母亲没有对父亲抱任何希望,把我和二姐交给三舅带走了!那时,快15岁的我一声不吭的走了。临走的那天晚上,父亲对三舅说,隔几天给他们吃一顿肉,太清淡了孩子们受不了!当时我偷偷的听到了,没有一丝感激,相反,是无数的恨意。在省城打水泥工的日子里是我一生无法忘记的经历,流过汗,流过血,也流过泪……在我们到达那的十多天之后,父亲来了,抗着铺盖,瘦小的身影跟在三舅的后面。当时我正在远处和沙浆,看着父亲拖着疲倦的身躯慢慢走进工棚,不时的四处张望,我低下头继续干活,没有叫他。

一起做工的日子,我很少和父亲说话,即使父亲先搭话,我也支吾着过去了。一次吃饭后,我瞥见父亲蹲在角落里,背对着我,猛口猛口的抽旱烟。那次父亲吃完一碗饭的时候,我已经迅速的吃了四碗了。我感觉到了父亲的悲伤,他一定在心痛他的儿子,而那时,有一种痛苦的快意掠过我全身,竟钻心的痛。

日子在辛苦的工作和与父亲的冷战中慢慢的度过,也就到了九月,快开学了。临行的那天晚上加班,浇筑一根水泥柱子。工地上点着刺眼的照明灯,到处充斥着工人混杂的叫嚷声,搅拌机和震动棒隆隆的轰鸣声。在工地上,父亲算是年老的了,专门负责捡拾高处扔下来的水泥桶,算是清闲的活却要忙得不可开交。我在远处给搅拌机上石料,混乱中只见父亲的衣服大多被水泥浆溅湿了,在架子下面手忙脚乱,还不时的抽空去扶正头上红色的安全帽……我的视线开始模糊,父亲瘦小而略有些佝偻的身影越来越看不清了,只剩下一个红点在不停的晃动,我仰起脸看着天空,尽量不让眼泪掉下来……

走的那天,父亲没有送我和二姐,回来的路上,我累得睡熟了。我在那的二十多天,下的原因只做了十七个工,得了一百七十元的工钱,差学费还差得远,母亲在家东挪西凑,加上学校免了我两百的学费,终于让我上了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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