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公

2009-05-15 08:34 | 作者:晨暮随心 | 散文吧首发

??秋天是高的,柿子树也是高的,高高挂在柿子树上的柿子到了秋天黄了。惹眼的黄色引来树下无数双孩子飞翔的眼,眼望穿了树上也光了。柿子被主人摘了,树叶随着立后第一场风飞走了,孩子们收回了眼神期待着今年的第一场,早日覆盖那被洗劫的哀伤。??带走柿子的是树下低矮房子内的矮公,谁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知道的人也已经忘记了,而我们只知道叫他矮公。矮公也想把柿子分给我们这些孩子,我在别的孩子埋怨他的时候,我只是想着他不分给我们柿子吃一定有他不得已的理由。所以每当孩子们策划着偷柿子的时候,我总是远远的看着。可是矮公总是在柿子将要成熟的时候在矮房子的窗口里一刻不停的往外看守着,而孩子们都很怕他,我也怕,怕那黑漆漆的老房子和他那张皱褶拼成的黑漆漆的脸。一天不知道哪个孩子想了个办法,说是等柿子还青矮公还没有看守的时候把柿子摘下来吃,那天他们去了好多人用棍子接成长网摘了很多很多,然后去沙滩上吃,后来全倒河里了。我远远的看着,看着他们把柿子全都倒河里的时候,我忽然担心起矮公来,我悄悄的去了矮公那里,我看到矮公住着拐杖站在树下发愣,浑浊的眼里有着戳痛人的悲凉。我哭了,他向我招招手,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去了他那间低矮潮湿的房子里,我也许是矮公很多年来的第一个客人。我看到那房子里唯一干燥的地方,一个木制书架上罗列着很多很多的书。那以后很多的时间我总在那书架下呆着,看着陈旧的文字和每年崭新的柿子树我渐渐长大了。我不怕矮公了,甚至感觉到潮湿屋里的温暖,但是村里的人依旧不喜欢他。??我看完了那里的书,也离开了村庄。在每周回去的时候,我都去看看矮公。矮公说柿子树老了每年都生很少的柿子,他的收入也越来越少了。青黄不接的时候是靠帮别人家打打杂换点饭吃。他说想去找他的亲人,他也是有亲人的,我小时候经常想问的问题他现在回答了。我问亲人在哪里,他说听说在上海,在他小时候家里遭灾逃难到了这里,后来继续转逃到别的地方的时候,因为他脚不好就扔下他了。说到这时他觳觫的看着我哭了起来,越哭越凶把一个晴正的午后哭成了黄昏。而这无泪沙哑的哭声在这小屋里来回喘游着,牵扯着我的喉咙生涩生涩的疼。我走的时候掏了掏口袋只有两块钱,我跑回家问妈妈要钱,要五十,妈妈愕然的看着我,准是以为我疯了,那时一个星期只给两块钱零花钱的年代,我开口要五十。妈妈数落我,为什么不能象姐姐那样让她省心。我没有要成钱,但在家里偷拿了鸡蛋和米偷偷的放在了矮公的书架旁。??工作后第一年回去,我把所有的积蓄五百元钱都给了矮公,他很颓然的哽咽着,象是哭又不象。此后一个多月,妈妈打电话告诉我,矮公去上海玩回来了,去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钱,到上海转了几天钱花完了,去找我们村一个在上海工作的老乡,那个人看到一身邋遢的矮公丢下一百块钱象躲瘟疫似的走了。我挂了电话,矮公拿着我给的五百块钱时那颓然哽咽着的样子一下塞进我的心里。曾经给予的温暖满满的,现在给予的心疼满满的。那后面的两年我都没有回去,其中辗转托人给他带过钱。两年后回家,我给矮公买了东西,我想告诉他找不到亲人不要紧了。我去了矮公那里,房子敞开着,一角已经坍塌,柿子树光着膀子在风中孤高的颤抖着。我错愕的回到家里,一颗心悬得高高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放。妈妈说矮公死了一年多来,死了好两天才被发现,死之前来家门口转了好几次,但是什么也没说。??矮公对我说传统里喜欢的人是圆的,而人在生下来的时候是方的,所以在家父母磨,在学校老师磨,走上社会世事磨,质地好的最终磨成了圆,而不好的则碎成了粉,而他是无形的。矮公,是不是这残忍的打磨也是你这一辈子所期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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