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 沉香

2012-12-05 22:45 | 作者:瓶水淺渊 | 散文吧首发

风月 沉香

听,你有没有听见她遗留在青石板路上细碎的脚步声?

你有没有目睹她盛放在上海旗袍上的妖娆玫瑰?

你有没有嗅到她为你点上茉莉香片留下清苦的余味?

旧上海暧昧的胭脂红色的天空下,那女子唱出一季繁华,一生凄凉!

旧上海,十里洋场,纸醉金迷。她以绝佳的才情,纵横于文坛之上。

她叫张玲。

隔着一个世纪的门槛,我读她,华美多情的文字,像黑暗中开出的花朵,丢掷地板,一朵朵掷地有声。碰撞在一起,便牵出些携着质感的细碎声响。于是,脑海中那些柔婉多情的神经被敲响,沉浸于张爱玲为你谱写的文字盛宴中,那曲悲伤却不失美感的歌,令每一位读者动容,回忆泪水浸湿。

每每读到张爱玲,耳畔仿佛萦绕着那曲绵长而忧伤的歌,漫过头顶,拂过心头,一颤,为之共鸣。而脑海中又总会闪现这样一幅画面:黄昏之时,一个瘦削高挑的女子站在阳台上,披着落日的余晖,听着哐当哐当的电车声,凝望着远方,那紧锁的眉间透着些许孤傲与寂寞

是的,爱玲是孤傲的,是寂寞的,一如她的文字,读之不觉,放下故事才发觉,她的寂寞早已萦绕在你心头,让你为之叹息。她的文字如青般馥郁,可是剖开之后才发现,青春的内部伤痕累累。爱玲给笔下的人物种下伤口,只流血,不结痂。从伤口中渗出的殇,源源不断横亘过布满疮痍的心口。

听,爱玲唱起《半生缘》

谁用尽力气只换来半生回忆!

谁陷入爱中却又无可奈何地离开

谁的爱被命运的车轮碾碎只剩下一季荒凉!

当曼桢成为曼璐用以牟取幸福的牺牲品,当世钧守候树下等待女子出现的身影而未遂,爱被杀了!再没有一个沈世钧望着梧桐中顾曼桢离去的背影,然后踩着梧桐碎叶甜蜜地离开。即使重逢,也难以回头,留下的也只能是一行清泪和满心伤痛。往事如烟,随风而逝,所有的美好、哀愁与伤痛都湮没在了残忍的岁月中。风干的爱恋,怎奈人心伤。

还有谁会为她叹息,

还有谁会为他叹息!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最荒凉的句子。”爱玲说,“因为携手之后必然是永久的放手。”

爱玲写下《金锁记》,笔下,我看到七巧正被厚厚的黄金锁锁住喉咙,颓然地坐在椅上,望着镜中已失去的韶华。曾经丰润的手臂已随逝去的青春和满腹的辛酸被埋葬在眼泪种下的森林。芳华不再,幸福不再,美好不再,爱亦不再。留下的唯有七巧那爱着却又恨着痛着最后变得麻木的眼神和她懈怠于抹去的那一枚泪滴,趴在眼角,渐渐失去痕迹。七巧有什么错呢?她只是一个被爱情欺骗了的女子啊!

傅雷说:“七巧是遗老家庭里的一种牺牲品,没落的宗法社会里微不足道的渣滓。”因为金钱,她牺牲了自己的青春、爱情和正常人的生活,渐渐扭曲了人性。于是长安的出生便成了一个错误,一个悲剧,一场注定毁灭的人生。延续着过往的悲凉。

金色枷锁,锁住女子一生。

爱玲笔下的女子都是美丽的,青春在她笔下被画下浓重的一笔,奢华、热烈。然而,爱玲却又给每一个女子种下一季荒凉,命运流转,最终湮没于宿命的尘埃。

白流苏,这个有着西式教养的女子,即使看透了婚姻也没能获得最后的喜悦。倾国倾城的爱也难以改变结局的哀伤。她那个堕落的封建遗少的灵魂日益啃食着自己的幸福。

而谈及娇蕊则更是令人叹息。

他要的是什么?

是热情奔放的“红玫瑰”,而留下“床前明月光”的遗憾?还是那圣洁高雅的“白玫瑰”,从此抹去心头那颗朱砂痣?抑或是他那朵魂牵萦的蓝色妖姬曼陀罗?也许都不是吧,而正是振保的自私、虚伪毁掉了娇蕊的一生。从此,阴暗的一生!或许,她们会成为另一个七巧,在遍尝自身酸涩后,延续着那一份苍凉与无助。那曲华美却又无尽的悲歌

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爱玲在19岁时写下这句话,预言般描摹了自己不完美的未来,同时也注定了她笔下的人物不完美的生命。

“人是最拿不准的东西了。”爱玲说。于是,她在作品中,狠狠撕碎一切华丽的面具,深深地刺痛了生命的本色。她剥开生活的表层,让我们探视到其中的艰辛与无奈

“人生是在追求一种满足,虽然往往是乐不抵苦的。”道不尽的平淡、沧桑和自然,这是张爱玲的境界。

爱玲默默谱写了一个个女子华美却苍凉的歌,唱出了自己内心的寂寞。那曲生命的挽歌,虽不完美,却警醒我们甩掉命运的枷锁,看淡世事无常,坦然面对一切。

十几年前,爱玲携着一个世纪的绚丽、灿烂与孤寂,静静地从人生中退场。走过了人世的繁华,经历了生命的苍凉。洞穿世事沧桑,她的灵魂在时空的轮回里升华,无欲无念。

十几年后,我们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瞻前顾后,听她唱起华美的歌。

“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了下去,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还没有完——完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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