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瘟疫叫冷漠

2009-04-23 09:41 | 作者:晨暮随心 | 散文吧首发

去年七月中旬在B县某建筑工地干小工,当时和工头讲好了的:工钱六十元一天,一月一结。这真到了月底开支,管事的没个影。问和他沾亲带故的二把手,说是忙,外地出差去了。

先是等了一段,后来大家伙奈不住了,要罢工。工友里面有个小子是本地的,说哪一天哪个点在哪个大酒店看见老板了,和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谈笑风声。于是,大家遁着这条线索找人,还真就找到了,在包厢搂着二个浓妆艳抹的小姐拿着手麦嚎呢。见到自己手下一帮人,凶起一张脸像要吃人的老虎,指着众人鼻子骂:谁让你们来的?还想不想干了?给我滚蛋都!

这句话一下子把大家的心火点着了。几个脾气暴的哥们袖子捋起老高,揪着他的衣领不管不顾地拳头就要往他身上招呼。这时,我们中的老江湖提了个醒,劝:打人不对,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打架的。

经这一弄,老板软了。笑咪咪地前后判若两人,一脸坦诚地倒肚子里的苦水:我是四包,施工方。工程款在承包商手里捏着,他们不给,我拿什么给你们结帐?

结果,大家一分钱没要着。回来生闷气,不平:这累死累活的血汗钱,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打了水漂了?

办法是想出来的,大家合计出个法子:找政府。从三十二个人中推选出三名代表:张三,李四,我。由我们仨找相关单位交涉。

带着同志们的期望,我们在这块陌生的土地上没头脑地乱转,车来人往灯红酒绿的迷了方向。终于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后,看见了市政府的大牌子。好像没娘的孩子找着了妈,一下子有了主心骨。

进到里面,发现好大。大得不知道主事的地儿在哪。就去问信访局的大爷,老头可能是哑巴,不说一句话,表情冰冷地伸出一个指头指指楼上。我们千恩万谢地去了二楼,在一个写着社会保障劳动局的牌子前停下。敲开门,里面四张桌子前坐着四个人,正埋头写着什么,沙沙地响。见无人理睬,我又在开了的门上敲了几下,小心翼翼陪着笑脸说:“请问,农民工维权纠纷是这管么?”我记得我声音不小,但是似乎没人听见,都没有反应。问到第三遍,靠门左侧那个公务员抬头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在五楼。"说完,用后脑勺告别我们。

五楼是很多大人物办公的地方,县长办公室,局长办公室都在这里。而且,保安措施很严。有二个高高大大的武警一左一右站在楼梯口,还有枪。

早就听人说,有事找警察。免不了上前询问,被武警同志一脸严肃地告知:左边走廊第二个房间。到了第二个房间,大开的栅栏门内一个带着金丝半框眼镜的斯文男人正和一位穿着职业套装的女性聊得起劲。转头看见我们,笑容不见了。男的问:“有事吗?”一副公事公办的正经模样。我们逮着这个机会,忙把原由经过述一遍。结果只是开了个头,男人摇手打断了我们的陈述,理由是:“这事不归我这管。”然后自顾自地走开。我听糊涂了,纳闷:没错呀,说是这的。

说起来都觉着窝囊,这楼上楼下的来回跑,就是找不到办事的地方,都推别人,都说不是。临走倒遭了环卫女工一通白眼。突然醒悟过来:就咱这一身老土,到哪人不嫌啊!要靠他们,做吧。

欢欢喜喜地去,垂头丧气地回。本来就倒了霉运,但这霉倒得还不够。中午胡乱扒了二碗干饭,这胃竟闹腾起来。先是窝在被里捂,后来捂不下去了,太痛。哥们李四见了,挺上火:小杨子,要死啊你,脸都成蜡色了,还不去医院?

医院里,内科主任医师粗粗看我一眼,问病史:哪里不舒服?我捂在胸口的手一直没放,口内哼道:胃疼,您给好好瞧瞧。大夫填了两三张化验单:去做个CT和胃镜吧,可能是胃出血。我知道自己的家底薄,又没处报销,建议医生:不用做CT了吧?以前我也犯过,吃两片玛叮咛就不疼了。您看能不能给我开点药?大夫面带不悦,仅有的一点耐性也没了:到底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不查明病因,这药是随便吃的么?吃出了问题,算你的责任还是我的责任?末了,叫:“下一个。”

按着大夫的医嘱,又去输液室打了两瓶营养液。扎针的是个小姑娘,见习护士。喊老半天才来,扎吧还扎不好,似乎这还是我的责任,怨言不小:叫你别乱动,一点都不配合。

捱到拔针,也是三催四请的。隔着一面玻璃墙,见她打着手机嘻嘻哈哈的。一到我这,仇人似的,冰气袭人。明明我马上打完了,一熟人的一嗓子,就跑她那去了。

怀着不忿,起身离去。冷不防听见扎针小护士和别人原来在嚼我的舌头:你不知道那个民工,有多脏多讨厌。胳膊上的腌脏有三寸厚,害我拿香皂洗了三遍,现在都有臭味呢。

这简直是污辱!我豁出去了,准备起脚破门进去和无口德的她辩一辩是非。却被个抱着女婴的少妇先了,见她一头大汗,嘴里连唤:护士,护士!我自觉闪开一条道,看她进去,护士们接着忙活上了。我那一腔火焰也抛到瓜洼国去了,这脚再也迈不进去,叹口气:走吧,在这干啥?

自个想想,其实她说得也并非全无道理。农民工在城市里的地位低,这是事实。人和人的关系在疏远,这也是事实。

坐在回家的13路公交车上,眺望倒退的风景。七月的太阳高挂天空,温暖了我的皮肤,却驱不走我心里天般的严寒。

七月的城市里,蔓延着一种瘟疫叫冷漠。它在空气中传播且没有抵抗,直到占领城市里的每块角落,每个人都不能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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