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 亲

多年来，总想着为母亲写点什么，可每每提笔总觉得不知从何写起，更深怕自己笨拙的笔尖无法写尽深深的母爱。好几次我写到一半就喉咙哽咽，泪噙眼眶，以至中途辍笔。

打从我懂事起，母亲的身体一年里难得有几天是舒服的。这令出门在外的我总是无限地牵挂。每至闲暇时刻，我的眼前总是时不时地晃动着母亲的身影：瘦弱矮小、身高不足一米五，饱经风霜的脸上时常挂着病作痛楚的神情……每当看到有关描述母亲的文字或听到歌唱母亲的乐曲，我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愫，泪水好几次噙满眼眶。

母亲的童年是苦难的。关于她小时候的事，我更多的是从外婆那里了解到的。母亲出生时外婆已有三个女儿，一心想要有个儿子，加上那时家庭拮据，所以母亲在出生没几个月就被外婆送养给同村一户人家。

母亲的养父母不但家穷，而且脾气都不好，稍有不顺，对母亲便是一顿打骂。可怜的母亲在年幼时根本得不到父母的爱，经常饥饿不保，更谈不上什么营养补充，身心健康颇受影响。我想母亲如今落下的一身病，跟当时是不无关系的。

据母亲说：她五岁那年，有一天到田间拔兔草摔折了腿，回到家里也不敢告诉养父母，躺在床上好几天，无人问津，任伤口自然愈合，以致造成现在双腿膝盖严重畸形，每有天气变化就会疼痛不已。

母亲八岁那年，她的养父因当土匪被判刑枪毙，日子因此一落千丈，连基本的生活都得不到保障，经常是饱一餐饿一餐。外婆见了可怜，就把母亲赎回身边。外婆在世时每对我谈起母亲，总是一脸地无奈与愧疚。

也许是身体不好的缘故，母亲一辈子共生有孩子七个，但好几个一出生没多久就夭折掉，到最后只活下我姐弟仨。如今，唯令她欣慰的是我姐弟仨都长得还健康，各方面也不比别人逊色多少。

同天下大多数父母一样，母亲对我们几个孩子疼爱不已、呵护有加。听叔叔、婶婶们讲，小时候的我身体非常不好，时常生病，母亲经常是抱着哄我入睡，为此不知度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在那缺医少药的年代，有一阵子，为了治好我的疝气病，母亲带着我四处求医问药，不知问了多少人，跑了多少路。

记忆中读小学时的我非常顽皮、任性，经常放学一回家就闹着要吃饭，要是饭还没煮好或见没有可口的饭菜就跑回学校不吃，害得母亲经常要把饭菜送到学校。

前年的一个星期，我原本跟家里说好了周末要回家，可到周五骑车不小心摔了一跤。我打电话跟母亲说了这事，告诉她不准备回家，但一再强调说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并无大碍。可母亲还是很不放心，从十里外的老家走路赶到单位。

也许和母亲小时候经常地挨饿受冻，弄坏了身体有关系。这么多年来，留在我记忆深处的莫过于母亲经常地生病、上医院。打从我懂事起，母亲这辈子大手术就已动过两次，现在要长期靠药物维持身体，而且有好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而今她的呕吐声总是时常地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如今在外的我，最想也最怕接到家里的电话，不为别的，就怕听到母亲生病的消息。

母亲虽然矮小、体弱多病，可她是坚强的。记得我十七岁那年，父亲在一次劳作中遭遇横祸，住院近一年，不但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而且还欠了不少债务。父亲出院后，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不会干活，家里的里里外外全由母亲一人打理，以孱弱的双肩挑起了家庭的重担。

看着负债累累、缺少劳动力的家庭，那时我曾一度准备放弃学业。然而当我把这想法告诉母亲时，一向很少发火的她，竟然把我训斥了一顿，她说只要我会读，就是砸锅卖铁也要送我读书。母亲从小没进过一天课堂，是个地地道道的文盲，可她却深深地懂得知识的重要，在父亲养病的那段时间里，母亲从不因为农忙，而让我落下一节课。虽已事隔多年，可母亲如今还常常会因为当时家里的缘故，导致我无法读高中、上大学的事，而耿耿于怀、惋惜不已。

我在三明求学的那三年，由于家庭经济窘迫，母亲更是节衣少食，一把稍好的青菜、一个蛋都拿去贩卖，维持生计，一年下来难得沾上一次肉味，更别说添置什么衣服了。我参加工作后，家庭经济略有好转，每到周末回家，我经常会买上一些诸如猪肚、排骨等上等好肉。可母亲也许是过惯了苦日子，好几次唠叨说：“那么浪费干嘛，如果是怕我不敢吃，买些猪鼻子、猪耳朵就可以了……”

母亲是善良的，这在村里是有口皆碑的。小时候我的二叔死得早，他过世的第二年二婶就改嫁，那时堂姐才三岁。是母亲像待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堂姐抚养成人。虽说那时家里穷，可母亲对堂姐毫无另眼相待，只要是我姐弟仨有的，就少不了堂姐一份，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唯恐冷落了她。事到如今，堂姐每每跟人提到母亲，感激之情总是溢于言表。

对自己的亲人如此，母亲对待外人也是一样的，甚至是从不相识的过往客人。直到现在还常看到有一些收鸡鸭毛、破铜烂铁之类的小商贩在我家用餐，这母亲从来是分文不收的。她常教育我们说：“人家出门在外不容易，我们给人方便，也是给己方便呀……”

是的，母亲。您的养育之恩，您的谆谆教诲，我会铭记在心！虽说您“大”字不识一个，可您却懂得很多道理，您的品质将影响和左右我一生的为人处事。

“丝丝白发儿女债，道道深纹岁月痕”。母亲，我该拿什么来回报您？

母亲，愿您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