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之病,何时能愈

2012-11-23 10:37 | 作者:听雪忆阳 | 散文吧首发

大学之病,何时能愈

“联合大学以其兼容并包之精神,转移社会一时之风气,内树学术自由之规模,外来民主堡垒之称号,违千夫之诺诺,做一士之谔谔......”这就是抗战期间西南联大的传统和精神,这所组建于炮火连天和民族危难之时的大学,用它刚直不阿、傲然独立的风骨诠释了大学的精神,更培养了杨振宁、李政道、华罗庚、黄子卿、吴征镒等著名人物,如今,当我们遥望它,仍觉得叹为观止,赞叹不已!

何以成就一所战时清华、北大、南开三校临时组建的大学?无数学者和专家对之细细研究和深深挖掘,其实道理很简单,因为那时的西南联大秉承了“以学术为本、以教学为本、以教师为本、以学生为本”的普世公认的大学原则。看看当下中国的大学,与之相距甚远,弊病频出,在大学之路上渐行渐远,这怎能不令无数有良知的国人愤慨而担忧!

中国大学的弊病究竟出在何处?为什么高校学术造假频频现身,为什么大学教授不安于坐冷板凳潜心做科研,为什么教授竞相想作官,为什么多数科研成果无实际应用价值,为什么教师只教书不育人,为什么学生只求职而不求知,为什么大学生不读书......太多的问题值得中国的大学反思,更值得教育主管部门反思。

一、大学精神逐渐丧失,大学核心价值亟待确立

通观古今,纵观中外,所有世人公认的名牌大学,都有其傲然于世的独特精神气质,而不管一所大学的办学性质和学科体系有怎样的差异和不同,其共同的精神和核心价值是相同的,那就是,大学始终是人类文明和文化传承与创新之地,是人类精神境界得以提升之地,是人类追求真理和真知之地,是人类尊严得以维护之地!无论时代如何变迁,大学的职能如何延伸,其追求真理和真知的旗帜将永远高高飘扬!

然而当下之中国,大学精神丧失严重。大学的建筑越来越多,占地面积越来越大,办学规模越来越大,师资力量日益扩充,可以量化的指标和看得见的硬件设施越来越成为大学推崇和攀比的对象。大学关心更多的是进教育部什么样的建设平台,拿到什么样的牌子,争取到什么样的项目和课题,通过什么级别的验收、考核和鉴定,建成多少国家级科研平台、基地和站点等,其实归根结底,几乎所有的大学都将目标指向了眼前的、期的、可见的物质利益和经济效益。至于那些看不见的、摸不着的、影响一所大学精神气质和核心价值的无形氛围正一点点地被现实的功利化的东西挤兑的所剩无几!

在这样的社会现实下,人们变得躁动不安,浮躁无比。不少领导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利用手中的行政权利占据着优势资源,处于高校资源的垄断地位;不少老师上下奔走、杯筹交错忙应酬只为拿课题、评职称、把官作;学生只把读大学当作一种投资行为,忙于应付考试和考证,只为求职而不再求知......少有人潜心坐得住冷板凳追求真理和真知、以学术性、科学性、理性的态度对待大学!即使高校有为数不多的敢说真话、干实事、有能力、有担当的人,也会因为不识时务而被埋没和早早地扼杀!

在这样的大学背景下,何谈能出大师级的人物、出轰动于世的学术成就,更何谈守护大学的精神和核心价值!用某位历史学家的话说就是,“失去了核心价值的大学就是一副掏空了灵魂的空壳”。我们期望在这样物欲横流、利益当头的世风下,大学能够尽早找回属于自己的灵魂。

二、“官本位”思想越发严重,学本位思想亟待回归

几千年的封建社会史带给国人的封建遗毒深不可测,就连被人们称为人间最后一片净土的大学也不能幸免,“学而优则仕”、中举之后“一日看尽长安花”、“一人中举,鸡犬升天”仍在当今社会的主流价值观中占据重要位置。

“官本位”的思想在如今的大学极为盛行,据某些记者的调查和某些学者的观察研究,大学里基本上没有“官本位”涉及不到的领域,教学、科研、管理、职称评定、干部任免等凡是涉及利益分配的地方都可以深刻感受到“官本位”的触角,这些领域都几乎是官员在主导。大学里的愈来愈严重的行政化趋势又跟社会“官本位”的导向密不可分,我们习惯于将大学分为不同级别,将教授分为不同的级别,将一切可以划分级别的事物统统划分为各类级别。

人性的本质中本来就有趋利避害的特点,对于老师们纷纷追求官场似乎也无可厚非,因为大学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当了官可以有更多的人脉,有更多的可利用的优质资源,比如好评职称、得到更多的科研经费、争取到更多更大的课题、得到更多的教学资源等等,而在人才济济、竞争激烈的大学校园里,如果你得不到这些就意味着将被淘汰,永无出头之日。在这样的大学氛围中,一个安心去教书育人、潜心做学问的老师简直是寸步难行,过不了几年就将被淘汰而变得悄无声息。

“官本位”思想的存在无形中成为大学精神沦丧的重要原因,也导致大学各类腐败的发生,更给大学的教学科研、人才培养等带来诸多负面的影响,越来越多的人呼唤高校去行政化,呼唤“学术自由、教学自由、教授治校、学生自治”的大学传统。回头看看竺可桢治下的浙江大学、蔡元培治下的北京大学、胡先彇治下的中正大学,无不是以“学本位”著称并受到世人的尊敬和敬仰,大学官员和教授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只是角色不同而已,官员在学术造诣深厚的情况下一样可以走到教学科研岗位。只有这样的大学才称得上真正的风清气正,才能使老师安于教,学生安于学。

钱学森先生曾经问过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中国的大学培养不出大师级的人物”,什么时候中国的大学能够从“官本位”回归到“学本位”,也许那时候,离大师级的人物出现也就不远了。

三、学术评价制度日益扭曲,学术风气亟待清肃

当今中国大学的学术评价制度重点强调的是发表论文的数量、论文影响因子、主持课题和项目的级别和层次、专利的数量等,并将这些量化的指标与大学教师的职务晋升、职称评定、年度考核等挂钩,而没有人去过问这些科研成果的实际应用价值,以及所谓的学术人才服务社会和地方经济的能力,更没有人过问作为一名大学教师其根本职责即教书育人能力的高低、对学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力有多大、学生对老师的认可度和评价的好坏,即使有些教师被社会和学生所认可,但凡不符合学术评价制度下所谓的“科研高产者”,一样被冷落和封杀,其结果就是逼着这样的老师无可奈何偏离育人的轨道!

在这样的学术评价制度下,老师们为了个人利益,不惜触碰道德底线,造假之风流行,大学学术风气败坏。有学者指出,现行的学术评价制度“导致大量无效劳动、重复劳动,催生大量无意义、低质量的学术废品,筛选出大量智力快感型和追逐功利型的学术人”。同样在这样的一切量化的学术制度下,导致真伪难辨,误识良莠,也扼杀了学者们的创造力和个性,更使越来越多的大学教师育人热情丧失。大学的面目越来越像是一所从事科研的机构和一台生产论文的机器。

学术评价制度的不合理还导致当下很多科研成果并无实际应用价值,因为在一种急功近利的心态下,在学术评价见物不见人、一切量化的考核指标下,人们都把科研当作晋升、评职称、评奖的捷径,追求短期内的成果最大化,这从根本上已经违背了科研的规律,因为真正的科学研究是有周期性的、是来不得半点虚假和浮躁的,正如中科院院士陈佳洱先生所说“一个人一辈子能完成一两件了不起的事就很不容易了”,科技创新重在质量,不能盲目追求论文的数量。这些速生的科研成果无异是对科研经费和社会资源被白白浪费,这是否值得教育部门、科技部门的深刻反思。

四、人才培养职能逐步边缘化,教风学风亟待改善

随着我国高等教育的不断发展,大学的职能不断得到延伸,继人才培养、科学研究、服务社会之后,大学又被赋予了文化传承的职能,在这些职能中,以“知识的教学”来培养人才一直是大学的根本职能和目标。然而,由于我国现行的大学评价制度和学术评价制度存在诸多缺陷,导致不少大学重科研轻教学,少有人关心教师的教书育人。这严重影响了大学教师教书育人的热情,也直接影响了大学的人才培养质量。同时,由于大学人才培养的隐形效果无法物化和量化,更无法在短时期内收效,在这个追求“短平快”、急功近利、利益支配一切的社会氛围里,大学人才培养这一职能越来越不受重视,即使某些大学嘴上时刻挂着人才培养,但仍然是在分着科学研究的一杯羹,大学的人才培养职能越来越被边缘化。

著名教育家陶行知曾说过,教育就是“千教万教教作真人,千学万学学做真人”,科学家因斯坦也说过“学校的目标应当是培养具有独立行动和独立思考的个人”,对于大学来说,尤应如此!然而当下中国的大学却出现了不少背离这些教育目标的怪现象,诸如老师们不能好好教书育人、不能潜心作学问、不去琢磨如何“传道、授业、解惑”;学生们不求知只求职、只应付考试不读书。

去苛责这些老师和学生毫无意义,因为除了教师和学生自身的主观消极因素之外,有太多客观的复杂原因。比如当一个老师以高尚的师德、一流的教学水平潜心教书育人时,会因为没有达到大学的学术评价指标如没写出很多论文、没拿到科研项目而永远被排斥在职称评定的大门外,也会因为职称低而失去晋升提拔的机会,在这样的处境下,一个老师又有怎样的动力去坚守底线、牺牲自我利益去维护教书育人的神圣使命?同样,在一个重学历不重能力、只看证不看人、一切以分数说话、躁动不安的年代里,让大学生抛开四六级、计算机、普通话、驾照考试,抛开跟学位和学历挂钩的期末考试,抛开能够帮助他们找到工作的各种证书和培训,静下心来阅读、与伟人深度对话、仰望星空思考人生的意义、感受宇宙的深邃,又是多么的不现实。

大学的人才培养不只是一句口号和目标,它关系着一个民族的未来和国家的前途,未来全球的竞争说到底是人力资源的竞争,一个民族要想立于不败之地,需要的不是在应试教育模式下培养出来的、有着固定思维而无独立思考和创造能力的、只在某一方面有专攻而毫无人文关怀和哲学思考的书呆子。大学人才培养的职能不但不能够动摇,更应该朝着更为健康的方向发展,而不是沦为大学其他职能的附庸,只有大学的人才培养地位被牢牢确定了,并且相应的评价制度朝着有利于人才培养的方向重新修正,才能够看到大学的教风学风再现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才能真正将人才培养落到实处。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