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

2012-11-19 21:08 | 作者:此木为木 | 散文吧首发

那是一片被风踩疼了的沙滩,一些被海浪揉碎的石头无力地散落在她松软的皮肤上。多少年来改变的只是断裂时棱角上的颜色,从未改变的是一颗炙热的倔强的心,还有心中依然蕴藏着的执着过往的小温暖

每当夕阳渐渐散去的时候,海边的断崖上总会站着一个女人。冰凉的眼神迎着风,时而像一片枯萎的没有生机的沙漠,时而像一汪深深的孕育着生命的绿洲。她的心情总会在希望和失望之间徘徊。她喜欢看远处的船靠岸时的情景,仿佛船上满满地载着她的思念和期盼,而那些似乎有些遥不可及了,她也喜欢看船远去的风景,突然会觉得它的远去是为了替自己带回走远了的林林总总。

她为什么会如此?因为她在等她的丈夫回来,不知道那些等待的过程是一个个年轮,还是一个个轮回。等待是一个让人心力憔悴的事情,有时候你可以等得到天荒,却等不到天亮,就像你可以吻得到月光永远吻不到月亮。黑中的人总是那么脆弱,像是夜窗台下摇摆的蛛丝,而自己就挂在上面,思念那么重,便会让自己岌岌可危。那时候人的眼眶就如同是泥巴做成的一般,被第一颗轻绵的眼泪一压,片刻就会决堤而泛滥开来,曾经固有的坚强在那一刻坍圮,不留一丝痕迹。

以前她和丈夫居住在离海边不远的小村庄,这里的人世代以打渔为生。村里的老水手常常带领着年轻人出海打渔,想要在实践中把最丰富的打渔经验传授给后人,以便让这个地方永远生生不息下去,让这里的资源得到最合理的利用。这片土地养育着他们,他们也热着这片土地。这里的空气很清新,好像每一片都被水洗过一般;这里的阳光很灿烂,好像每一缕都是用画笔涂染过的;这里的云朵也很轻柔,好像每一朵都是枕边一声声温暖的问候。

如果顺风顺水,老水手们一天就可以是一个来回。回来的时候船舱里满满的全是海产,他们脸上是满满的笑容。还没来得及下船,村里的老人小孩都出来了,朝着他们呼喊,欢迎着他们的勇士归来。老人们拍拍年轻人的肩膀,夸他们是好样的,再用粗糙的手指理理他们被海风凌乱了的头发,可刚刚弄顺了的发尾一下子又会变得凌乱。小孩子抢着去帮大人们提水壶,力气大的小孩会抢上两三个,提着它们踉踉跄跄地往村子里跑,水壶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这声音又伴着银铃般的笑容。

如果突然遇到很糟糕的天气,他们要好几天才能回来。岛上的人如果到天快黑的时候还没有见到家人回来,就差使着家中的小孩拿着装满灯油的玻璃盏到海边。小孩子们排着队一个个爬上陡峭的木梯,将油徐徐倒进灯塔上边的容器中,再用小小的指头伸进玻璃盏中将油刮得干干净净,最后转身到侧面的木梯下去。胆子小的孩子有时候怕高不敢上去,就一定会有强壮的小孩帮他。但他总希望这有一天可以自己上去,因为他看见倒完油的伙伴脸上总是挂满了笑容。不一会儿油就满了,他们就各自回家,还把玻璃盏套在手上,然后把指头挣开,用自己手中的玻璃盏互相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还互相比谁的声音会比较大,声音越大就越高兴。到天黑定的时候,住在海边的尼姑就会去把灯塔点燃了,然后默默转动手中的念珠。

灯塔以前是由一个老头子每天去点的,这老头以前是个很出色的水手,有一次集体出海打渔,在一个暴风雨的晚上被一个断了的桅杆打中了小腿,从那以后便没有再去过海上,而只是站在她身边。年轻的水手们都很惋惜,因为他有很丰富的经验,可是后来不能跟他学了。更悲悯他孤独一人如何度过余生,若是幸福的余生,一定感觉会过的很快,而如今一定会感觉那些日子是如此冗长而繁琐。族长让他回村子里好好安养天年,他执意不肯,说要一直守着这片养育他的地方。族长很无奈,于是就带着村里年轻人在海边的一块高地上修了一座房子。他也主动承担每天点亮灯塔的义务,就算无法在海的世界飘荡,至少可以在身边给她守候一片光亮。

傍晚时分无须看窗外,虽然窗外风景盎然,当听见孩子们的欢笑声从屋外飘过两次的时候,就知道是该出去点灯塔的时候了。他的步履很慢却也很坚实,这样才会走得更远,往灯塔上爬的时候他会很小心,为了远方那些亲爱的人他必须很小心。当爬到最高层的时候,他便更是小心翼翼地从兜里取出那个金黄色的打火机,哧的一声,一股淡淡的火石味后,金色的火苗在油中蔓延开来,灯塔的光芒在黑夜中也蔓延开来,黑夜在人们的期待中明亮起来。

手中的打火机,是很多年前出海打渔时,勇敢救起了一个失足掉入海中的女人,女人的丈夫很是感激,便从口袋掏出所有的钱,他不肯要。后来女人的丈夫又从另一只口袋拿出一个打火机,放在水手的手心里,请他一定收下,就当做个纪念,他不好再拒绝,于是就收下了。

老头就这样守候在海边从壮年变成了真正的老头,恁青丝熬成白发,流水耗尽落花。痴痴地守着这个地方,仿佛这片海就是他的恋人,值得他用一生去守候的恋人。

那年的天很是漂亮,海边下起了罕见的花,而老头就在这个冬天静静地离去了,犹如阳光下躺在石头背面的一朵雪花,在温暖的召唤下变成了小小的一个水精灵,随风而逝了,和着七色的光芒,应该会很绚烂的。

一时之间少了一个去点灯塔的人,于是就由村里人约定好轮流去点。这里的人们很和谐,灯塔总是能在黑夜中亮起来,那光芒分明就是一份祝愿和企盼,愿死者安乐,愿生者平安。

这一天轮到女人去点亮灯塔了,她早早的就去了,还看见了孩子们在灯塔下的嬉戏和欢笑。幻想着什么时候也会有一个小孩,在黑夜中与她静静地依偎在一起,去寻找童话里丢了的水晶鞋,孩子们散去的背影她看了好久,有一股浓情在眼中融化不开。她站在灯塔下忽然觉得那些散射的光芒是如此的可爱和温暖。她望了望远处的风景,过了一会刚刚准备回去,眼角余光中突然出现船只的影子,回头望望,忽然间脸上的笑容比这黑暗中的火光还要明亮些许,丈夫就在船头,健壮的身体如山一般,他就是她生命中最伟岸的山。

村子里的人陆陆续续地出来了,船上的人也比肩接踵地走到海滩上来。今天的人很奇怪,他们没有很快去整理船舱里的货物,而是从船上抬下来一个临时做成的担架,听说上面是一个尼姑,从水中救起她后,人们就收起渔网匆匆往回赶了。年轻的水手们就把她抬到了村中的老中医那里,据说她的呼吸已经很微弱。

女人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自己的丈夫,因为他琥珀色的眼睛在灯光的倒映下显得很漂亮。年轻的水手也一眼看见了自己的妻子,她的左边脸颊有一个酒窝,虽然很小,见到他时却总会盛满了最甜蜜的微笑。

人们又在灯光下忙碌起来,但比忙碌更重要的是丰收时的喜悦和家人的平安归来。

过了大概有一个多月,人们有时候会看见这个村子里有一个奇怪的人,她就是以前被水手们救上来的尼姑。别人问她什么她也不回答,只是木讷地看着对方,眼神空灵而冷漠,似乎世间的所有一切都是虚无。自从她的病好了以后,族长就让人安排她住在海边的那个小房子里,每天派人送去饭和药。人们商议应该把她如何送回家最好,毕竟家才是每个人最好的归属,可是找了好几个人去和她交谈,都是以一个很无奈的表情而告终,最后连族长也出动了,结局还是依然。

末秋初的红果总长得那么饱满,女人早早的就提着篮子去摘了。露珠粘在通红的果子上显得很漂亮,她小心翼翼地摘着,因为它的枝干上有很小的刺,不小心的话手指会被刺伤,有了疼痛手指就不那么灵活了。太阳一副吃饱喝足的样子向大地尽情挥洒着光芒,女人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抬头看了看太阳,是该回去的时候了,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篮子,女人微微的一笑,心想这些果子可以做出满满的几大瓶果酱了。果酱的做法是以前和她嬷嬷学的,味道很是独特,丈夫很喜欢吃,如果吃的时候有时令的水果,将它剥皮切成小块后放进里面,味道会更加香浓,万一没有新鲜水果,放些坚果也是很不错的选择。想着丈夫会像个小孩似的,狠狠吃完那些东西的时候,笑容又一次在脸颊上一圈一圈荡漾开来。

回家路过海边时,女人看见了站在海边的尼姑,阳光映衬着她的身影,她一动不动,宛若一尊雕像。海风吹起她灰色的僧袍在空中摇摆,女人看着看着突然觉得眼前这份风景很美,仿佛那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会将手指尖念珠串起的所有福祉洒在这片善良的土地上。女人放下篮子上到了尼姑站立的那块石头上,回头看看她的脸,才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眼神是如此的温柔,这些流失的时光几近快被腐化,眼眸没有以前的那种空灵和冷漠,里面是一股融化不开的柔情。不知道是风中夹杂的沙子让她的泪光粼粼,还是她眼中原来就有一粒沙子,总会不经意让她的眼泪泛滥,惹得到处都是。

快回家的时候,孩子们已经拿着装满油的玻璃盏排起长长的队了,天边是几乎燃尽的晚霞,那些晚霞会如丝绸般温暖,如果能包裹在心中会是怎样的美妙!整整一个午后她就陪着尼姑坐在那个石头上,看潮起又潮落,看云朵飘近又飘远,只是思念那么近,思念中的人那么远。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是如此安静,海浪的歌唱声中还是可以感觉自己的心跳声,伴着脚步声回家了。

屋子很冰冷,因为丈夫好久没回家了。不久前村子中的一个老水手花光了自己所有积蓄去买了一艘很大很大的渔船。这艘船可以面对很大的风浪,即使在黑色的海上它也可以不用抛锚继续前行,女人的丈夫因为身强力壮,海上作业又很娴熟,于是被老水手指定为船长。从此以后打回来的鱼不仅可以在附近的小镇上去卖,有时候就直接开着渔船到更远的地方去卖。以前好的时候是一天一个来回,天气不好时会是几天,可现在一出去回村子的时候只是一艘空船和水手们手中大把的钞票,伴奏的是他们放肆的笑声,只是亮着的灯塔下不再有人忙碌了、、、

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富有了,在村子周围开始肆无忌惮地建房子,还把回龙湾的珊瑚弄在家里当做装饰,女人的丈夫也在村子边的空地上建起了一座大房子,他们原来的房子被用来堆放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后来那边陆陆续续又建了好多房子,房子的围墙也越来越高。有时候她会回去看看他们一起居住过的老房子,只是那个房子连门也不能完全打开了。一个人住在大房子里总会觉得空荡荡的,因为人太小房子太大。一个人用抱着一颗等待的心也会觉得空荡荡的,因为等待中的人总不能将它填满,哪怕是一句问候也是好的啊!可是太多时候什么也没有。

女人很爱自己的丈夫,胜过爱自己的生命。以前村子里没有那个很大的船的时候,做好饭菜的时候总会跑到海边看一看船队回来了没有。等一会若是还不见踪影,又会急急忙忙赶回家,把饭菜弄热,生怕下一秒就会回来的丈夫不能吃到最暖和的食物。有时候到了很晚还不见丈夫回来,她总是很着急,担心是不是今天的灯塔没人点了,他们迷失方向了,所以回不来了。可这个或许现在已完全不必担心,自从一次有个淘气的小孩去点灯塔,被突然燃烧起来的火光一吓,滑了脚从灯塔上落下摔伤了腿,被海边的尼姑背到了老中医那里。从那以后每天的灯塔都是由这个尼姑去点亮的。她会很负责,火光总在晚霞燃尽的时候亮起,几乎不差分毫,只是不知道火光那头的人会不会在乎这些分毫?

依稀记得那个午后,她坐在那块大大的石头上,晚风渐渐有了一丝凉意,变成了和心情相似的温度。就在那一霎那眼眸中突然出现了那艘大大的船只,水手们站在船头呼喊着,那是积攒了好久的激情同时迸发出来了,当然那上面就有她的丈夫。突然泪水就在脸上肆无忌惮的蔓延开来,等到丈夫快下船的时候,她迅速擦干了眼泪,因为知道丈夫喜欢看她笑的时候。当丈夫从远处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将丈夫拥在怀中,那一刻多么希望自己的手臂会是一把锁,锁住身边的温暖,锁住心中的思念,可纵使自己的手臂是一把锁,时光却是最坏的小偷,偷走回忆,偷走憧憬。鸳鸯锁,胭脂扣,终锁不住风流、、、

回到家中的丈夫从背包中拿出了几块彩色的石头和贝壳,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最爱这些东西,所以以前每次出海打渔,别人在休息的时候,他总会独自架起小船到附近的荒岛上,那些无人问津过的海滩总会有最美丽的石头和贝壳散落在上面。许多年下来,那个红色小木匣中已经快满了,每次触摸这些东西的时候女人总会感觉很亲切,每一个都是丈夫手指碰触过的,虽然人不在身边,上面的温暖似乎还没有消失得很干净。这次的两个是以前那些中所不能媲美的,它的形态和颜色都是出奇的独特,最美的想象也想象不出的颜色。可不同的是,以前那些都是丈夫用双手从荒岛的海滩上拾回来的,而这次送她的却只是几张钞票换回来的。妻子看着丈夫吃着自己亲手做的饭菜,突然发现他没有以前像孩子一般吃饭的姿态了,收拾盘子的时候看见盛着的果酱还剩下了一大半,记得以前总是吃得干干净净的。她的心突然有一些心酸和小失落,但想着想着忍住了,毕竟这样久别从逢的夜晚是很难得的,她理理心中的情绪,微微的一笑,这次的笑容不但没有在脸上泛滥,而且凝固了。丈夫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从口袋掏出一个火油钻的发卡为她戴上,发卡在乌黑头发的衬托下显得更别致了,看着丈夫惬意的笑容,她又微微的笑了一笑。

夜渐渐地深了,大陆上的风朝海面吹着,多少夹杂些缠绵的味道。离别的夜晚或许总是缠绵的,黑夜中多了几声微微的喃昵。他们的身体紧紧缠绕在一起,如暗涌的潮水,如打翻的酒杯,如四月天纷飞的雨季滋润了干瘪的花蕾。男人完全沐浴在她雪色的肌肤里,黑夜会让人什么也看不见,可是此时的黑夜中明明有一片山花烂漫的地方。若是时间没有彼岸,那些痴情的人儿一定愿意此生此世永不到岸。

梦因为会破碎,才显得更美,炙热燃尽就只剩下冰冷,死一般的冰冷。乌云突然散尽,窗外月色如洗,地面交织几道幽暗的树影,如理不清的思绪,这淘气的月色总喜欢在这个时候把人的悲伤照映得这么清晰。夜未眠,看着这月色,再感受丈夫随呼吸而起伏的胸膛,感觉很踏实,丈夫一直用双手抓着她的胳膊,感觉很麻了,也不舍得从里面抽出来。如果会有一个人会在生命中愿意永远牵着你的手,就算自己的手臂被抓的有些疼痛,千万别从里面抽出自己的手,幸福中有些微微的疼才显得幸福是如此难能可贵。夜很长,时间像是掉落在了幽暗深邃的裂缝中,而如果夜真的会长一些该多好,就可以迟些面对别离。可现实总是那样,不会为谁的企盼而加快了脚步,也不会为谁的厌倦而放慢了步伐。

天不知不觉的亮了,亮得很彻底。她很早起来就为丈夫打理着行李,她的手脚很麻利,怕误了行程,她又希望东西再多一点会多好啊!那么她就可以再多看丈夫一会。突然有伙计过来敲门,声音很大,连地板也有些微微的颤抖,女人的心也有些颤抖,于是不久后,他们提着行李准备出发了。那一刻她有千言万语想说,但她却开不了口,因为她在小的时候得了一场病,最后听力很模糊,后来也很少再说话了,不知是她忘了还是再也不愿意了。小时候的女孩应该很喜欢唱歌,可她的儿时的光阴却是在几近无声中度过的,巨浪冲击礁石的轰响她以为是浪花在歌唱,而当浪花歌唱的时候她又会以为是什么呢?或许是宁静,死一般的宁静。

曾以为村子到海边的距离很长,今天却感觉还没有走就已经到了尽头,海边已经站了很多人,很是热闹,但这些热闹与她无关,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丈夫。男人放下手中的行李,从兜中迅速掏出一支金色的钢笔,抓起女人的手就在上面写起来。女人感觉手心很痒很痒想要逃脱,抬头看了看他的眉毛,像是被墨水洗过的一般,突然又忍住了。

海边的人见船走远了就各自退去了,只有她还站在海边,看着手中的字迹,觉得世间不会再有什么比这还亲切。直到黄昏时分孩子们又吵闹起这个地方,才想起是该回去的时候了,她回头看了看远处的海和近处的灯塔,海边的小房子里尼姑已经点起了枯黄的油灯。回到家她便在左手上撒了一层薄薄的水,晾到快干的时侯,就用一块纯白的手帕拓在上面,使劲按下去,一会手帕就留下一排淡淡的字迹。如果不这样,手心的字迹肯定会消失的,她又用笔在翻过的手帕上描摹了很久,其实看过一遍就不会再忘记,只是怕忘记了字迹的模样才会那样的吧!

后来村子里的水手回来了好几次,但丈夫始终没有回来,换个角度想想或许是因为他很忙吧。没有人给个安慰,自己找个安慰应该是可以的。可是一次一次骗自己,最后连自己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去骗自己。

又是一年红果成熟的季节,她肚子中的小家伙再过几个月也会渐渐成熟了。她采了很多红果,做了满满的几大瓶果酱,可是只有一个人去吃,就算是怎样的香甜,也会有些酸酸的味道。海边的灯塔还是由尼姑去点着,女人想起了她,于是带着满满的两瓶果酱去看了看她。她一口气看完了油灯边摆放的佛经,这些都是尼姑一个一个字地写下来的,黑色的笔记在枯黄的纸上显得很漂亮。尼姑第一次说话,但见她没得反应,就揭开茶杯蘸着水在桌子上写起来。窗外的空气已经被午后的阳光染的通透,她们一起吃了点东西,两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她们好久没有经历了。窗外又飘过了两次孩子们的欢笑声,她们在点着的灯塔下站了很久很久,在那个不经意间他们互相看了看对方的眼睛,一种从未有过的熟悉在心中涤荡开来,放佛他们前世就认识一般,只是忘了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曾相遇过。

渐渐地思念成了一种习惯,也成了一种喜欢。无论黑夜白天还是白天黑夜,它会在脑袋中起起落落,潮水一般。由于后来村子里的渔船要隔很久才会回来,每天点灯塔会消耗许多的油,所以村里的人在船头装起了一个高压钠灯,灯光很亮,就算晚上回来也是可以找到村子的。但她突然记得丈夫上次临走时在掌心写下的字迹【记得天黑的时候把灯塔点着,免得晚上回来会找不见方向,我会很快回来,我会带回来你最喜欢的石头和彩色的贝壳】。从那以后,傍晚时分的海边再也没有孩子们的嬉笑声。每次油都是她拿到海边,然后尼姑上去帮她加满点着,因为她很怕高,以前试过一次,只上到中间的时候,她回头望望下边,突然觉得很眩晕。尼姑见了很担心,就不再让她上去了。看着温暖的灯光她会笑笑,但她现在笑起来也如同悲伤,凉若秋水。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上天在这个时候给她了一个礼物。天黑很久了,尼姑见灯塔还没有亮起来,觉得奇怪,于是就去村子里里看了看,他们的孩子就在这时候出世了,苍天保佑母子平安。眉毛浓浓的很像他的爸,因为还在熟睡,没看见他是否有一对琥珀色的瞳仁。看着枕边的孩子熟熟的睡着,闻着他甜甜的呼吸,多少冲淡了些思念的味道。本来要给孩子取个名字的,最后作罢了,只暂时叫他小海螺,想着等孩子爸爸回来再取名字吧!要用他的姓氏取一个最漂亮的名字,可是真的会有那一天吗?窗外的风声很大,那风声像是一种嘲笑。

海岸那头是一座不夜城,耀眼的霓虹灯远比灯塔亮过了千百倍,灯塔的光芒总会淹没在它的缝隙之中,变成淡淡的萤火,在黑暗的角落中微弱地呼吸。丈夫在那头迷上了灯红酒绿,粉肩、软唇、酥胸、玉臂幻化成一座坚固的牢笼,将他的一切囚禁。他爱上了别人,爱上了那个城市的泡泡酒,还有那里晚上总会唱起的靡靡之音,后面的舞女露出白花花的腿,像极了屠夫肉架子上的待售品。他就在这其中渐渐晕眩了,找不见家的方向了,说好的喝完这杯酒回家,他却喝完一杯又一杯,说过的酒醒之后要回家看看的,结果却一醉再醉,最后烂醉如泥,还是再怎么也扶不上墙的那种。

他在河对岸又建了一个家,一个可以睡觉却没有温暖的地方,女主人换了一茬又一茬,结果有时候回家迎接他的不是麻将碰出的嘈杂,就是无人问津的冰冷。曾被人笑话怎么娶了一个不会说话的,开始不以为然,那些无聊的人说了一次又一次,渐渐地他就想,有时候心中有太多的话,结果却无人倾诉,是不是应该找一个无话不谈的。结果不久后他身边就多了一个会说话的人,还是那种很温柔的声音,他们一起出去的时候,他的虚荣心得到最完美的膨胀,来得越容易的东西往往也越容易失去。有一天很晚才回家的他刚刚进门,就被几个大汉架住,接着就是当头一棒,醒来后身边的皮包已经不见了踪影,那个和自己无话不谈的女人也不见了踪影,屋子里值钱的东西所剩无几。也许那时候他就应该回去的,有时候不经意间会想想自己的妻子,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吃多了山珍海味,有点想起了果酱的香甜,可是自那以后他却选择了游戏人生,拼命赚钱,又拼命挥霍,却忘了海的那头有个傻傻的人,做好了几大瓶满满的果酱,一直等着他回去吃晚餐。沉醉了还可以醒来,沉沦了要如何醒来?顷刻间,他就像被扔进海中的石头,沉入深海不见了踪影。

其实有时候每个人都想找一个无话不谈的,可以去聊天聊地聊悲伤聊欢喜。但有时候却不一定要说很多的话,因为对有的人你不用说出来她就会明白,你在她身边会是透明的,你对她说的就算对方不可以很明白地听见,可是她会一直用心去听,用心去为你默默感受,纵然风雨兼程,却亘古不变,你的心她也一直都懂,你的眼神她也懂,只是由于种种原因没有说出来罢了。可有时候人总会迷茫,被一些绮丽却不真实的场景给迷惑,结果终是一场空。

时光匆匆,又是几年的时光从指缝间不经意流过了。小海螺已经可以在海边的浅水中游来游去了,村子里有个年轻的水手很喜欢教这个小家伙游泳。他像只快乐的小海豚,在水中一上一下,有时候会淘气地在水中呆久一些,然后突然冒出来,看见水手惊慌失措的样子,嘻嘻哈哈笑个不停,女人见了也很高兴,想着他长大的时候也会像他爸爸做一个勇敢的水手,该有多好啊!

女人每天都要带着小海螺去尼姑那里,让他学说话学认字,他第一声学会的是叫爸爸。女人看着小海螺写了好多个爸爸在纸上,突然心中又是一阵酸楚,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啊!再深的海也会有个底,可是这无尽的等待何时是个尽头。

一天下午她看见村子里的渔船又回来了,她激动万分,那些人大摇大摆地朝着村里走,他们看见女人在哪里就绕着弯走了,因为他们好几次被女人拦住,看着女人拿着手中的木板在他们眼前晃来晃去,上面写着:请告诉我,我的丈夫去哪里了,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有个水手就很是恼火,夺过她手中的木板就放在脚下踩折成几段,还给扔了好远,那一刻她是如此脆弱,就像别人脚下折断了的木板。第二天她早早地守在海边,手中拽着一封信,等了好久那些人终于出来了,于是就拿着信赶紧走上前去,他们很无奈于是就吩咐最小年纪的水手把信接着。可是船还没有走出多远,信就被撕碎扔在水里了,女人看见了以后,无力地坐在沙滩上,心如刀绞,她的心也被撕碎了,风中夹杂水手们的狂笑,那风声分明是一种嘲笑。

女人把远处的海当做她的风景,然而教小海螺游泳的年轻水手却把她看海时的情景当做心中最美的风景,她的坚韧和执着深深打动着他,只是她冷漠的眼神中再也长不出炽热的花蕾。水手很想把真相告诉她,但怕她知道真相后会更加伤心,于是就给瞒着,从此就默默照顾着女人和小海螺,心想有时候没有一个人的消息胜过有消息,至少可以理解成一切安好,就愿她一切安好吧!

以往的这个时候天还没亮,女人起来看看窗外,竟然又下雪了。小海螺也蹦蹦跳跳,让妈妈抱着他看雪,以前在尼姑那里学写字的时候问过雪是什么东西,现在他终于见到了,欢喜万分。过了一阵子雪小了一些,又是该送小海螺去认字的时候了。因为小海螺怕冷,于是她穿起丈夫留下的那件卡其色风衣,将小海螺紧紧抱在怀中,小海螺一次次将手放在嘴巴上用呼出的气把它弄热,然后贴在妈妈的脸颊上,咯咯地笑个不停。琥珀色的眼睛也转个不停,从衣缝看着雪花,眼里满是憧憬,雪花有时候会不小心掉在眉毛上,在眉毛的映衬下,又徒增了几分白。

小海螺从风衣扣子的缝隙伸出小手,咚咚地敲着尼姑的门,想告诉她自己终于见到雪花了,可是敲了好久也不见反应,于是就示意让妈妈敲,结果还是没的反应,推开门的时候他们都惊呆了。尼姑就在这样静静地离去了,面容很安详,小海螺一点也不怕,将手中的小雪球放在她的手心,并摸摸她的眉毛,雪球停止了融化,她的手心刚刚好是雪花的温度。后来村里人把她葬在回龙湾边的珊瑚礁上,那里有最漂亮的珊瑚,许多人的家里也有,只是它直属于大海,放到屋子里就失去了生命,也少了许多灵气。女人和儿子会摘好多红果洒在海面上,海水会带着它们到葬着尼姑的地方。

过了冬天就又是个希望的季节了,有的希望会在这个季节茁壮生长,有的希望却只能在这个季节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凋零。以后的灯塔就只有她独自去点了,孤火在黑夜中又一次次燃尽了最后的体温。她的思念永远不会回来了,被女人纠缠过的水手将好多东西讲给她的丈夫听,他听到心虚,听到头皮发麻。于是又给他们好多钱,让他们回到村子里一定要对自己的行踪绝口不提,天下竟有这等美事,不用说话便可赚到钱,拿到钱的他们笑声更加肆无忌惮。

这几年就只有她一个人去点灯塔,渐渐地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于是就收拾了一下以前的老房子,卖掉了村子边上的大房子,只为了去买油。又撑了将近一年多,钱又用光了,最后连小房子也卖掉,走时看见小房子后边的那棵树,已经如碗口一般粗了,他和小海螺从此就住在尼姑曾经住过的地方,可是那点钱又能撑得了多久呢?于是她就提着篮子到荒岛上去捡贝壳,然后拿到小镇上去卖,换回的钱大部分就用来买了油。这些有时候不够了,就又去采好多红果,做成了果酱去买,最后连她红色小木匣中的贝壳和石头都卖掉了,看着别人用几个硬币就换走它,她有些不舍和难过,但为了能买到更多的油,也就顾不得自己的不舍和难过了。

她又一次次去点燃灯塔,半夜醒来,透过窗台看见燃起的灯塔,总会感觉很温馨,仿佛温暖从不曾走远。有一夜天还没有亮起,突然看看窗外,灯塔居然灭掉了,她焦急万分,赶紧去看,原来是冬天又渐渐来了,夜晚变得长了,灯塔中的光芒已经然不到下一个天亮了。然后下一次她又往上面加了更多的油,又一个夜晚来临的时候,她看看窗外,温暖的光芒依然在那里亮起,就像她心中的守候一直就在那里。

这年的夏天很是炎热,小海螺就变成了一只小海龟,喜欢在海水中游来游去,年轻的水手又教他了很多游泳的技巧。有空的时候还会陪他说好多的话,给他讲很多有关大海的故事,小海螺听的满心欢喜。那一个下午小海螺又在水中游来游去,快乐得像只自由的鱼儿,鱼儿是属于大海的,可小海螺不是的,而那天的潮汐却无情地卷走了可爱的小海螺。当水手告诉女人后,她突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从此她再也没有笑过,因为曾经在身边会让她笑的人已经走得很远很远了、、、

族长突然告诉村子里的人,最近诡异的天气还有动物奇怪的表现,可能会有一场大的海啸在这个地方降临,命令村里的人赶紧离开这里。年轻水手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就赶紧跑到海边的小房子里,她现在只有一个人了,想要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想要用后来的生命去守护着她。女人看见水手推门进来很是惊愕,他很着急地对女人说着关于海啸的事情,情急之下居然忘记她几乎是听不见的,看见她奇怪的表情才发现自己的失误,桌子上也没有水,于是他把手指咬破在桌子上写起来。出乎意料的是女人看见这些后是出奇的平静,这些东西好像与她没有丝毫关系,她竟然拿起枕边的那块贝壳愣愣地发起呆来。这块贝壳是丈夫最后一次走的时候留给她的,还有一块石头的,两个始终始终放在她的枕边,伴她入睡伴她醒来。水手见没得反应,情急之下又写起来关于她丈夫的事,眼角余光中,女人看见了自己丈夫的名字,她顿时脑袋一片空白,踉踉跄跄地走到桌子边,也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上面写起来,当她看见水手坚毅的眼神后,就终于相信这一切,其实她有千般万般的不相信,宁愿相信是自己的眼睛看错了。

水手求她跟他走,还是苦苦哀求的那种,因为他知道再迟一些,一切就都晚了也会完了。我们可以在另一片海滩上再建一个家,我会去寻觅更多更漂亮的贝壳给你,只要你跟我走。女人看着这些殷红的字迹,这些字迹深深地刺痛了她本来已伤痕累累的心灵,她的眼泪又开始在脸上肆无忌惮地泛滥,完全没有理会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以前她哭的时候总是在黑夜中,因为她觉得黑夜中的脆弱不会那么明显,而此刻她什么也顾不得了。

她没有因为灾难即将降临而惶恐不安,只想着如果走了,今晚的灯塔还有以后的灯塔就不会有人去点了,万一丈夫今晚就回心转意了,或者再过几天就回心转意了,黑夜中回来的他就会迷路的,我们就永远永远遇见不到了。想着想着,泪水又一次汹涌如潮,她抬起头轻轻地抽搐,想要眼泪回到眼眶里去,可发现再也无法抵挡了。泪水顺着粉颊绕过雪颈一颗颗地流进衣服里面,那个让人魂牵梦萦的地方。水手看到这些,顿时绮念丛生,为什么自己不是一颗泪水,为什么自己连一颗泪水也不如,否则一定也可以去那个神秘诱人的地方。他的血液顿时如火中烧,迅速转身关紧小木门后,就将罪恶的两只双手伸向这个可怜的几乎没有丝毫防备能力的女人,瞬间女人就被重重地压倒在身下,女人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那温暖的气体扫过水手的脸,又一直闪电般感染到他的心中,仿佛这温暖早就应该属于他了。可是隔着衣服会让温暖的度数降低,于是又去疯狂撕扯着她的衣服。此刻女人心中多么希望丈夫能突然回来,然后破门而入,打走这个可恶的混蛋。他像只饿狼般地在女人的脸上吮吸,恨不得将她完全吞噬,可是有的东西你越是急着想得到,最终却会失之交臂。女人就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反抗,因为她坚信她只属于自己的丈夫。她顺手摸到枕边的贝壳,就朝他的额头砸去,一下没的反应就又来了一下,结果贝壳却破掉了。水手额头上的血滴滴答答掉在女人的脸上,他微微楞了一下,却全然不顾自己受伤了,也许他会想,几滴血换一场醉生梦死是完全值得的,他用嘴巴迅速吸干女人脸上的鲜红色,又将罪恶的手伸向了更远的地方。女人又拿起枕头另一边的石头,就朝他的后脑门砸去,几下过后,突然水手动弹不得了,女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他从身上推到一边,然后赶紧从衣柜拿出丈夫留下的那件卡其色风衣,用它把自己紧紧裹住,就像自己的丈夫此刻正用他的双手把自己搂在怀中一样,虽是盛夏,可此刻她真的很冷很冷。

过了少许,他走近看了看这个水手,他死猪一般地倒在床上,女人拿出药给她敷在伤口上,毕竟他曾经对小海螺很好很好。曾经有一阵觉得他很不错,特别他是陪小海螺玩耍的时候,她会有难得的微笑在侧脸洋溢开来,心中也会闪过一丝丝小温暖。可有的人等了太久,会忘了追求,忘了什么是该放弃,什么是该拥有,就再也顾不得眼前。有时候也因为一开始选择了谁,便会义无反顾,说不清楚原因,只知道自己必须那样做。她也许应该多为自己考虑一点,就不必一直活得很累,远方再美,却一直很远。可一生中也许每个人都会遇见让自己义无反顾的人,无论现在还在身边还是已经走了很远,毕竟欣喜若狂过。

想到小海螺,她便推开门出去了,回头望望,村子里很安静,人们都应该走完了吧!她站在海边想起了过去,过去的终于是要过去了,悲伤亦或喜悦都已不重要了。小海螺会不会真的变成了一只漂亮的小海螺,也到回龙湾那边去了,如果是的话,他不会孤单的,还有一个教他认字说话的故人在那里长眠,他以后一定会认得很多很多字。丈夫会不会已经厌倦了外面的生活,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今晚就回来,想到这里她又回家去了。

推门进来,水手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应该是醒来后走掉了,又看见碎了的贝壳,和她碎了的心没什么两样了。下午太阳还很高的时候,女人早早就把灯塔里添满了油,她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天黑,今天的风也很安静,也许是风也被感动了,才会如此配合她静静的心跳和心情。此刻她不在胡思乱想,只是静静等待着天黑,其实她不是那么喜欢黑夜,因为黑暗中的人总会很脆弱,只是黑暗中会有她的期待。等待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特别是漫无目的的等待,以前或许不喜欢等待,而现在却又不得不等待着那些不喜欢的。

半夜醒来,看见窗外亮起的灯塔,淡淡的甜蜜在心中一圈圈荡漾开来。那一夜她睡得很香,还做了一个暖暖的梦,梦中丈夫站在船头向着她呼喊,她突然听得见了,也会说话了,他们在无人的海滩上相拥相吻,完全置身于一片山花烂漫的地方,丈夫又送给她满满一匣子的石头和贝壳,漂亮得如同梦中的颜色。梦终归是梦,还没来得及编织的很圆满就快破碎了。狂风卷起的潮水涌上沙滩涌到堤岸,带走了海边的小房子,也带走了女人未编制完的梦,只留下瘦弱的已经死寂的灯塔。

灯亮的时候他不回来,灭了他却回来了。他的商船触礁了,幸好被涨起的潮水冲到离岸不远的地方搁浅了,才免遭沉没。村里的水手看到眼前的这一幕都惊呆了,好多人跑回原来有村子的地方村子,可是那个地方除了苍凉什么也没有了。他爬到灯塔上面看了看,灯塔装油的容器底部有一个烧焦的发卡,仔细看了看,就是当初自己送给妻子的火油钻发卡,只是它已失去了当初的光彩熠熠。一种强烈的罪恶感涌上心头,他再也不敢多想,就朝着下面的人大喊,让他们赶紧修船,赶紧离开这个让他惶恐不安的地方。

所有的人都动手修补着船,可是天黑了好久以后还没有修好,拾到的柴火也烧没了,于是他就命人在原来村子的地方扎下了帐篷,想等到天亮后再修船离开。夜很黑,像是用黑色纱布层层包裹起来的人心,海很静,没有了浪花静静的歌唱。所有人都累了,沉沉地睡去了。午夜过后突然狂风大作,卷起的潮水又涌到原来有村子的地方。

女人死了,因为她相信了一个不值得恪守的诺言;男人死了,因为他把一个美丽的诺言变做了谎言;骗人的水手死了,因为他们昧着良心,用金钱掩埋了真诚。他们的尸体被冲到回龙湾,那里住着一个圣人,愿她可以转动念珠,洗净他们所有的罪过,让这些别离了很久的人再重逢的时候,灵魂依然圣洁。

承诺是什么?一生一次,一次一生,一生只许下一次,一次愿用一生守候。

海风依旧在吹,海浪依旧在追,海边有一座再也不会亮起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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