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

起风了，漫天黄叶，飞舞着、坠落着、堆积着、重复着。像折子戏，这一折，是“秋”。我认得，和去年一样。或者昨天，或者先前。只因我梦了一场，醒来，虽在原地，却以为又过了一年。

就当又过了一年吧，把梦里的故人故事当作已成往事的现实，细数一遍，再细数一遍，直到坚信：我没有失去什么，因为失去的，曾经也得到过。也许我应该这么做。趁着这妖冶不息的秋风，和旧曾相识的枯黄梧桐。我不该戒掉捉笔的手，任心灵驻足沉溺。 我应该继续写：跨过水沟，那片已经被开垦的荒地、灿烂的黄菊花、密不透风的芦苇、凌乱生长的芭蕉，尽头便是三棵白桦树。

我应该继续写：房顶的栏杆和遮雨板。终于枯萎的黑色玫瑰。旅途中坐过头的车站。或者是默默练习，见面却未说的一句话，和千言万语。或者是刀刃崖，我终于在那里为你弹奏一曲《天空之城》，不是我的琴，却是我的心声，愿你幸福，不再游荡。

起风了，枯黄的梧桐树叶漫天飞舞，缠绵着，坠落。

你可知道？

那些嫩嫩的绿，毛茸茸，小小的，一夜之间绽满枝头。它们在风中晃悠着，晃悠着，便比巴掌还要大，便悉窣窣、哗啦啦，便遮住了阳光，却洒下点点斑驳。那绿如泼，浓浓地附着着，浸透它，快要撑破，快要滴落。它们在风中晃悠着，晃悠着，又于一夜之间，便红得惊心动魄。

总是于不经意间感怀，又于不经意间触目。

那些梧桐树叶，站台的、校园里的、路边的、阳台的。

在这样的秋天里，这样的风中，没有去年那么红，却已干枯，却已无力，再也咬不紧枝头，松开了，萧萧索索，洒落一地。

你可知道？我终于长成你的一片叶子，终于和你一起沐风浴雨，可我紧咬枝头却抵不过生命的终结，我沉沉地落在地上，那是你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却咫尺天涯，触手可及的绝望。

枯黄的梧桐树叶，匍匐着我贴着你，你贴着我，直到紧贴泥土，才终于濡湿了，柔软，融化……

我是那片叶子啊！恨不得落叶归根，长进树的身体里，才能和他生死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