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话连篇

2009-04-02 16:12 | 作者:晨暮随心 | 散文吧首发

我的父亲名叫童为好,小时候因为家里穷,没读过几年书,但他却一直对文学颇感兴趣。父亲曾写过不少小说,据说还在当年的《安徽日报》副刊上发表过。近日,在家整理旧物,碰巧翻出一本业已泛黄的笔记本,打开一看,竟是父亲的手迹。里面有不少父亲的手稿,虽然有的字迹已经模糊,但我还是读出了一些相当精彩的奇文。现录一则如下,与大家共享。原文本无标题,吾揣其意,代拟为《遇鬼》。“几天前,刘家村的老张死了。老张本是城里的教授,两年前被打成了右派,下放到了刘家村。当时,他的年仅七岁的孙子也一并跟着下了乡(他的老伴,还有他的儿子儿媳,都相继在残酷的政治运动中死去)。几个月前,他的小孙子也得疟疾不治而亡。之后,老张就有些疯疯癫癫了。几天前,有人发现他死在屋子里,桌子上有盘没吃完的鲫鱼。他张着嘴,脸色乌紫,有人便推测,他是被鱼刺卡死的。村里人都说他死不瞑目,阴魂不会散。因而,大家推断老张肯定要在村里折腾一段时间才去投胎。村民们连日来都有些胆战心惊。这一天,村口老槐树下,有几人围聚,吱吱喳喳,在说鬼。杨嫂:乖乖,你们不晓得,大前天晚上,我屁都吓出来了。我真撞见鬼了呢。乖乖,我走进茅厕,裤子还没来得及拉,就瞅见梁上挂着个人影子,我拿手电筒一照,妈嘞,舌头有这么长(说时,拿手比划了一下),眼珠子有这么大(说时,用手又比划了一下)。当时把我唬的啊,腿都软了,后来我简直是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屋子。一进屋门,就把门栓倒插,上床把我家男人抱得死紧。他问我犯什么神经,我哪讲得出话啊,身子抖的跟筛糠似的。现在讲起来,心还直蹦!李拐子:可不是嘛,昨天早上我起来去牛棚给牛喂草,刚走到棚门口,就瞅见一个黑影子从我眼前一晃就过去了。当时我就觉得有一股阴风,飒飒地直往脖子里钻,叫人汗毛滋滋地,把我吓得嘴巴皮张着傻了半天。虽然那影子晃的快,可我还是看得比较清。我敢断定,就是老张!那影子跟他平时走路时的样子是一个模子刻的。二狗子:我也碰到老张了呢。昨天中午我到河埂上赶鸭子,日他妈,居然看到有个黑影子蹲在河边上,不停地在咳,一边咳,还一边拿手指在嘴里抠。日他妈,这不是老张是哪一个?我吓得脸都青了。哪还敢去赶鸭子啊,拔腿就往回跑。跑的老远,还能听到老张在河边上鬼咳。日他妈,昨天一晚上都没睡好觉,满耳朵都是那老鬼在咳,咳得我心惊肉跳的。唉,这老东西,死了死了还不消停,日他妈!老三媳妇:哎,我跟你们讲个事哦,前天下午,我路过老张他家门口,看到有个男人鬼鬼祟祟的,不晓得是哪一个,可看着呢,又很眼熟。等我快走过去时,你们猜怎么着,他居然把脸朝我这边转了过来。我地个妈嘞,那个脸哦,就跟猫爪子挠过似的,血糊糊的,肉都烂到骨头里了。我估计就是老张。前天刚好上七嘛,早晓得,我打死也不经过他家门口了。唉,晦气,晦气!这时,一阵阴风陡然横扫过去。卷起了地面上的几枚枯叶。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战。他们四下里瞅了瞅,什么也没看见。村子里静的连声鸡叫都没有。阴风里走过去两个人。一老一少。爷爷,那些人围在老槐树下干嘛呢?小孩问。一群人闲着无聊在说鬼话呢。老人笑道。他们为什么要说鬼话?小孩问。老人沉默了一会儿,意味深长地说道,活在阳世里的人差不多都有这么个好。我们是鬼,我们说的才是鬼话呢。小孩不解地嘀咕道。呵呵,不,孩子啊,我们虽然是鬼,但我们说的却都是人话。因为我们能把阳世看透,所以,我们不会说鬼话。只有那些活在阳世又看不透阳世的人,才会满嘴鬼话呢。”父亲的文章到此结束。原文末尾标注的写作时间是1982年4月22日。那一天刚好是我的生日。行文至此,我不得不承认自己也在满嘴鬼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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