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趣话

2009-04-02 16:12 | 作者:晨暮随心 | 散文吧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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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床就闹了一肚子气!老伴喊他吃早饭,他头也不回:“吃个啥!不吃还饱哩,再吃?哼!”他骑上车像箭!

家离单位三千米,一剗的柏油马路。钻孔、绕人,使上浑身解数还嫌慢:“娘的!老哩,老哩倒受了辖制,憋气!”

“疯了?赶死去?”路上的人急忙躲闪。

“疯哩!娘的!”躬身再加劲,猛蹬。

行武出身,说话就是暴!

大半辈子了,人们给他总结了一个字:“牛!”吹、喝、斗殴、不工作,牛儿!谁也惹不起、工资照样拿,牛儿!他自己也承认牛儿,他说:“人老实被人欺,马老实被人骑,牛儿点儿没亏吃!”于是给晚世下辈起名都带牛字儿,大儿子叫金牛儿、二儿子叫银牛儿,他打算有个孙子叫金刚牛儿。

他牛了多半辈子,如今碰在钉子上。家里外头都撒气:“人老哩熊,马老哩屌,兔子老哩不咬草!谁都瞧不起,孩子老婆都嫌弃。娘的!

今天早晨,他还在炕上迷糊,中央台冷丁的拉了“七点鼻儿”。他呼的坐起来,穿袄、蹬裤子:“娘的,咋这没心,睡过点?”蹬袜,找鞋,寻不见:“我的鞋,我的鞋?娘的,钻沙哩!”

他的二儿子拎着一双鞋:“爸,鞋在这儿!”

“毬!拿我的鞋奏啥?”“啪”一个耳光,十八岁的银牛哭了。

“你疯了?该死的!”老伴儿风风火火的窜到屋里。

“你少管!”

“啥少管?你不问就打?”

“他拿我的鞋!”

“你喝‘猫尿’吐了一鞋,孩子拿去刷来。”

“屁!谁吐哩?”嘴硬,心里打鼓。“发誓忌哩,又喝,没脑子!”

望着那双湿漉漉的鞋,他知道打的不对,可老的还能向小的认错?牛儿咧!你心思打你是老子的过错哩,这都怨他娘的牛达。

登上袜子,下了炕,连脸都没顾的上洗,推上那辆破车就冲出门去。破车上掉了螺丝的瓦盖子,发出一连串的响声。

这娘俩是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这老东西又犯了那门邪劲。

他姓张,名正东。长的五大三粗,相貌堂堂。按百姓的话说,他驼大、肥实,有个好坯子,按文雅之士说,他有领导的风度。他确实不凡,挺胸、腆肚、倒背手、迈方步、慢抬脚,说话时尾音拉的很长:“嗯——啊——”是否故做惊人之举,无从可考,但他终日这样,风度翩翩。为此,闹出了两庄笑话——

有一年他和新来的局长下乡到一个村儿去,村干部错把他当成了局长。一下车,村干部们就把他围了起来,又是握手,又是寒暄。瘦小的局长之手虽然被握了一下,都是蜻蜓点水,轻轻一沾。终归还是围起了张东正,局长长,局长短。小车司机急了,指着已到了办公室门口的局长说:“那位才是我们局长!”乡下人仿佛不相信司机的话,都用惊奇的眼光看着张东正。张东正无所谓的笑笑:“嘻!我是龙飞县工业局的老张,不是局长,局长进屋哩。嘻!”尽管讲明,乡下人还是一个谜,这么富态咋不是局长哩?

前一年,南方某聋哑学校工艺美术厂来了两名哑女推销员,推销工艺美术画。一到局里便发现了张东正。哑女又是打手势,又是写条子,说他是这个局最大的官儿,让他下令买美术画。因他写不出两句完整的话,只能两只胖手左右摇摆:“我不是!我不是!”哑女那里肯信,非缠着他批条子。当局长赶来让财务拿钱买了两幅美术画时,两位哑女还是有点不信。临走时,写了一行字:“你们尽骗我们,那个胖子就是大官儿,如果是他批条子,你们能买六张。”

他的相貌实在惊人。正因为有如此之貌,又有一个二大爷在龙飞县政府当头头,才牛儿!正因为牛儿,才闹出一桩桩笑话。

一、瞎吹却吹来个媳妇

老张年轻时就瞎吹。第一个听他吹的神乎其神,并相信了他的话的,是他的老婆李兰。那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期,他正在当兵。当时在一个大山里为修新飞机场打山洞。一天,他借排长的军服去照相。在兵营意外的碰到了一位南方姑娘,他发现,这位姑娘既没有南方姑娘那样娇小、清秀,也没有北方姑娘那样的粗壮,小模样怪好看的。不知道是谁的媳妇?他试探着问:

“来部队探亲的?”

李兰回答:“是!”

“是探望你丈夫的?”

李兰红了脸:“不是,探望我哥。我还没对象呢。”

他一听眼睛立即放出了光芒:“这奏啥去?”

李兰说:“没事儿。”

他试探着说:“没事溜溜去?”

李兰像得了癔症,竟鬼使神差般的跟着张东正随走随聊起来。当时部队是军衔制,排长的军服张东正穿戴起来显得非常威武。扛肩牌,大盖帽,俨然是个官。

李兰问:“你是军官?”

“嘻!啥军官,小连长!”他瞎吹着。他心想,一会她回营房,谁认识谁?吹呗!

“管多少人?”

“百十人!”

“当兵苦吗?”

“咋不苦!”

“咋着?还能受伤?”

“嘻!咋不能受伤?看!”撸开大腿,一条紫红的疤。

“这伤可是立过功的,是功臣奈,我的妹哉!”

越说越玄。有一名人曾经说过,爱情会使人变傻。李兰真的变傻了。李兰的父母双亡,只有在部队上这一个哥哥。她在生产队劳动,思想非常单纯。哥哥当兵二年,她来部队探望哥哥。她认为,部队好、哥哥好、部队上当兵的都好。刚来部队两天就碰到了张东正。她认为张东正说的都是实话。年轻的军官,美好的未来。俩人一聊三小时。李兰对张东正产生了好感。分手时约定,明天中午还在这见面。张东正没去照相,就把衣服还给了排长。

第二天俩人又在原地见面,张东正穿的是战士服装。李兰也没注意,他注意的是张东正这个人,又高、又大,又富态。就是不漂亮,有点老。面上像四十多岁的人。漂亮干啥,年轻干啥?又不是相片,挂在墙上天天看。她问张东正:“家里几口人?”

“四口!”

“都啥人?”

“二大爷,二娘,我娘!”他望了李兰一眼,李兰在静静地听“二大爷是龙飞县县长。没儿没女,就把我过继给二大爷。二大爷二娘在城里住,娘不愿进城,就住在乡下。”

“你爸呢?”

“早死了!”

李兰在望着远山。张东正随着她望去,远山的那边还是山。“嗨!”他喊了李兰一声,李兰没有听到。此时,谁也不知道李兰心里已经对张东正有了意思。

李兰到部队的第六天,他俩就私自定了终身。定下后他才知道李兰的哥哥和他在一个连队。他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李兰和她哥哥讲,李兰答应了。李兰想到她们家乡的一句话是“有父从父,无父从兄。”本来爱上张东正这件事应该告诉哥哥,可又怕哥哥不同意。张东正也坚决反对告诉她哥,于是就没告诉。第七天李兰探亲期满,回家。她哥哥送李兰,张东正也来送。

李兰的哥哥纳闷:“你来奏啥?你们俩认识?”

李兰说:“见过两面,说两次话。”别的没和她哥说。

张东正说:“我也送送妹子,你的妹子就是我的妹子。”

李兰的哥哥很感动,一个劲儿地说:“谢谢,谢谢!”

李兰回家两个多月没有音信,急得张东正抓耳挠腮。哪成想李兰已私自到了张东正的老家龙飞县县政府,找到了他二大爷。说明情况,要求和张东正完婚。张家是喜出望外,急给张东正拍了一封“母病,速归”的电报。张东正接到电报火速归家。原来是和李兰完婚。结婚结在农村他妈那。张东正大喜过望。结过婚之后,成天美滋滋的。可李兰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这样瞒着哥哥,总不是事。于是,李兰写信告诉了哥哥,他和张东正认识的前因后果一一阐述明白。李兰的哥哥知道后,给李兰回了一封信:“李兰呀,李兰。你太天真了!他是个新兵蛋子。什么连长?连个班长都不是。现在还是个兵。至于那块疤,是上树掏鸟蛋时,见到了连长,害怕往下一跳,跳到了一棵树茬子上,划了道口子。后来形成了一道疤。什么功臣?说心里话,张东正人并不坏,可他总以县太爷的公子身份出现,嘴上就没个把门的,成天胡说八道。这容易坏事!”李兰流泪了,但她不恨张东正。她想,张东正就是好吹,别的没大毛病。人还是满不错的。尽管哥哥有点反对,但生米已做成了熟饭,只能罢了。 #p#副标题#e#

和李兰结婚不久,张东正就回到了部队。新婚燕尔,哪能熬得住。于是就一个劲的找连长要求退伍。没批准退伍前,训练,他走神儿,学习,他瞌睡。部队终于通知他退伍,而不是转业。满打满算,他在部队干了三年。可临走时说了两句话,却让连长大为反感:

“连长,弟兄们,我走了,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

“嘿!我说你这个二百五,明明是你自己要求转业。怎么说起闲话来?真他妈二百五!”连长骂他。

他没生连长的气“嘻!”了一声,走了。于是,二百五的雅号留在了部队。

回到了龙飞县,是他二大爷派车来火车站接的,然后送回了农村老家。虽然他是过继给他二大爷,老两口视为己出。因而,他也名副其实的是县太爷的公子。二大爷告诉张东正,他已找了县民政局局长。民政局答应给张东正分配工作,让他回家耐心的等待。

县太爷的公子,当然要有个公子样,行动坐卧要讲究。于是,挺胸、腆肚、倒背手、迈方步、慢抬脚,说话时尾音拉的很长。村里人见张东正这样的做派,都以为是干部,于是就问

“张儿,在部队什么级别?”

“嘻,十一级,到地方撸一级哩!”

虽然乡亲们对十一级的概念不知道是多大的官儿,但他们感觉到官很大。于是,有的惊讶的舌头伸出老长,半天缩不回去:“行呀爷们儿,混得不错呀?”

“嘻!将就!”

于是,这“十一级的干部”就传开了。

“什么他妈十一级?他拉几泼屎我都知道。十一级?瞎扯淡!没有他二大爷,他照样爬垄沟找豆包儿吃!”本村人在议论着。

议论归议论,分配工作后,从农村一下搬到了龙飞县县城。县城里人挨人,人挤人,谁认识谁呀?照样——十一级。行动坐卧,还真以十一级自居起来。海阔天空,目无一切。着急就右腿上翘,撸开裤腿,腿肚子露出一条紫红的疤。“啪!”一掌拍在疤上。“嘻!光荣就在这里!为党立过战功哩!嘻!”

对他的老底,县直机关的人是知道的。因为有他二大爷的面子关照,别人也就不和他一般见识。每听他当面吹的时候,人们也不愿意揭穿他,只是当玩笑地叫他十一级老干部。叫他老干部的时候,里边有百分之百的讽刺。可是,他还听不出来。

久而久之,这十一级老干部还真给叫出去了。他的真名张东正,仿佛被人们忘却了。大人小孩都叫他老干部。甚至比他年龄大几十岁的人也叫他老干部。他已经不知道东南西北。于是,笑话愈演愈烈。

二、喝蹭酒,花样翻新

老张好喝酒是人所共知的。他和别人喝酒不一样。别人自己花钱买酒喝,他喝蹭酒。前些年他二大爷在任时,他红火,别人请他喝酒。他二大爷退休后,他也落了套了,没人请了。于是就喝起蹭酒来。什么是蹭酒?就是谁家有个大事小情,他死皮赖脸的去喝。凡是喝噌酒,花样就多。别人说他,每喝酒必划拳,每划拳必有花样。并且做到了花样翻新、活灵活现。

有一次到酒友家喝酒,酒友比他年长十几岁,已有两方儿媳。那天正好是星期天,他与老酒友坐在了炕上,老酒友的两方儿媳都在地上炒菜烫酒、沏茶倒水的伺候着。他非要和老酒友划螃蟹拳。老酒友说:“划普通拳”。“不行,划螃蟹拳,还要做动作。谁不叫算输——喝酒。谁不做动作,算输——喝酒!”他作着规定。老酒友是左右为难。不划吧。老干部来到了自己家,面子得给他。划吧,两个儿媳妇在地上站着。最使老酒友难为情的就是划螃蟹拳要瞪眼、缩脖、扭腚。嗐!管他呢!划!于是,两个人一伸手、一瞪眼、一缩脖、一扭腚的划上了螃蟹拳。开始是两个人一起伸手指头,一起做动作:“螃蟹一,爪八个,两头尖尖,这么大的个儿。眼一瞪,脖一缩,扭达扭达扒沙窝!”然后开始叫点儿:“七巧七、脖一缩”“八匹马,脖一缩。”叫每一个数字,必须一缩脖子。否则算输。不论谁输了,开始两个人一同伸手做动作的“螃蟹一,爪八个……”都得重叫、重做一遍。老酒友已年六十挂零,腰已弯,手脚和脖子都有点僵硬。一伸手、一瞪眼、一缩脖、一扭腚,酷似一只不灵活的甲鱼。惹得两方儿媳妇在地上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顺着眼角流了出来。老酒友本来就不胜酒力,再加上在两方儿媳面前丑态百出,一下子就醉了。一醉几天,差点要了老命。

又有一次是到城郊农村一个大队的孙家喝酒。他和老孙二个人坐在了人家的火炕上,老孙的儿媳在炒菜,小孙女坐在了火炕的窗台上坐着看热闹。老孙问:“老干部,咱咋个喝法?”老张说:“划拳,谁不出不叫喝酒。谁不做动作,喝酒。”老孙问:“划什么拳?”老张说:“嘻,划牛拳!”老孙是念过私塾的人,说话文乎律乎,说:“好!既来之,则安之。咱就划牛拳。”划牛拳和划螃蟹拳一样,都要有动作。谁不叫,谁不出,算输酒。于是二人划了起来:“高高山上一头牛,两个犄角一个头,尾巴长在腚后头”。“六六顺,腚后头”、“五魁首,腚后头”、“四喜财,腚后头”每叫一个数,必须拍一下腚。儿媳妇正往桌上端菜时,恰巧赶上老公公拍腚。老公公不好意思,拍了一下大腿。张东正说:“不行、不行,拍腚!拍腚!”没办法,老孙只能算输酒,喝了一杯完事。儿媳妇刚离开,老孙刚拍了一下腚,四岁的小孙女问:“爷爷、爷爷,你拍腚干嘛?”闹得老孙哭笑不得。不一会儿,老孙也是大醉。

就这样无论谁家来人,他总去陪酒。而每陪必闹笑话。久之,左邻右舍也不叫他喝酒了。前二年,张东正的单位为了压缩行政开支,单位来了客人,一律不上饭店。而是在机关食堂招待。他听说后,就到局里蹭起酒来。每当局里来人他就主动去陪:“行你局长陪,不行我陪?牛哩!”气的食堂管理员肚子鼓鼓的。有时客人来了他不知道,等客人走了他才知道。于是急急的赶往食堂,此时残汤剩饭还在:“酒呢!拿出来,喝两盅!”

“局长说了,不行喝酒。局长陪客人,还得掏二十元钱呢。”管理员说。

“屁!老子打了这么多年江山,喝两盅酒还不应该?娘的!”他冲着管理员吼。

“你连打山洞都没打几年,还打江山呢?牛皮压成面儿,连吹带扬!没见过你这样的!”管理员说他。

“不和你小屁孩说话”看外边没酒,就主动得到橱柜离去翻,那样酒好拿那样。那样菜好吃那样。

他喝过多少酒不知道,中国原来的八大名酒和以后重评的十八大名酒,他都能说上产地、香型、味道、酒精含量,就是洋酒他也能说一两样:“嘻!你喝过几天酒?老子八大名酒天天喝!”

有人揭他的老底:“你尽喝蹭酒。”

“屌!蒙你哩!”于是便介绍起十八大名酒来:“茅台那产?记住,贵州茅台镇。五粮液那产?记住,四川宜宾……”十八大名酒样样不落,都给说上一遍。别看他没多少文化,而惊人的记忆力却让人惊奇。他做的事也让人惊奇。

三、喜斗,却碰到了恶人

老张喜斗,源于后来的工作。他确切的退伍时间是一九六二年,正是三年经济困难时期刚刚过去,全国都在恢复经济。那时是计划经济,全国统购统销。退伍待分配不久,民政局就把他分到了物资局。他二大爷找了物资局局长,局长一句话,他就成了物资局的主管批物资的工作人员。这个工作人员可不能小视。龙飞县管辖三十多个乡镇,四十多个科级局,五十多万人口,五千多平方公里辖区面积。况且,木料、钢材等紧俏物资都要经过物资局统一购进,统一售出。县里统一给物资局拨款。每年下达给各乡镇的物资都有指标,而且这指标是少得可怜。因而,需要物资,就得去物资局走后门。别看张东正不是官,可他比官厉害。因为他是县太爷的公子。凡是走后门的都找他。这样的环境,张东正在一年多的时间,就成了全县的名流。成天价有人请,有人敬。成天价有人往家里送东西。当然,无论请的、敬的,还是送礼的。这里边有各种各样的笑脸。有虚假的,有迫不得已的。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让张东正多给批物资。他张东正也充分尝到了权利的至高无上。他二大爷教给他了,这种权利是有时间性的,不用就要作废。因而他就大肆运用手中的权力。对那种笑脸而进,躬身而出的姿势,他看到高兴。久而久之,别人到他家躬身送烟,送少量礼品,他连眼皮都不瞭一下。他感到这是他应有的身份。对他的做法,他老婆李兰有点怕: #p#副标题#e#

“咱这样下去会犯法的?”

“嘻!妇人之见!”

“咋妇人之见?”

“嘻!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那时候,由于经济落后,城乡的粮食都不够吃,可他张东正却成天价酒山肉海。吃的肥贼大胖。当时,连县委书记买烟都凭票。可张东正的好烟却抽不完,有时就往他二大爷家送。

管建材,啥工作?只要歪歪斜斜签上张东正三个字,就是三两吨、三两吨的钢材,木材的往外批。送礼多的检质时,一等变三等。二等变等外。国家受了损失,他却成了神。

管了几年建材,连个股长都不是,仍然是股员儿。这是他二大爷的主意,树大招风,你就当股员吧。于是,他二大爷找了组织部:“不能提张东正,还得让他锻炼!”物资局局长也多次找他二大爷:“东正该提提了。您在上边说一嘴。”他二大爷总是没说。为此,他二大爷落了个“清似水、明似镜”的清官形象。他二大爷退休了,于是张东正的心里也不平衡起来。每见到物资局局长都要说几句:“嘻!该提提了。”局长仿佛没听到,并扬长而去。嘻!耳朵塞上东西了?尽管他后来找过多次物资局局长、找过多次县人事局、县委组织部,毛遂自荐。但始终没提,仍旧是股员。

改革开放后,由计划经济变成了市场经济。由卖方市场变成了买方市场。物资局没了用武之地,宣布撤销。他就被调到工业局管理股当股员。管理股一没钱,二没权,啥意思?每次股长分配工作他都七个不服八个不愤。原来堂堂人物,如今还是股员。还工作哩?嘻!牛了!呆着还嫌憋气哩!于是,便骂起工业局局长来:“想当年,咱社会名流。如今却下了十八层地狱。谁搞的?她妈宫广林。小子哉!你等着!”

“宫广林”的名子叫宫正。此人生的瘦小枯干,脸上有几个惨白麻子,但为人正直。前些年,工业局搞建设时,宫正曾经多次拜访过张东正,要求给工业局批点建材。可张东正愣是一顿没批。这次张东正调到工业局,他则发起毛起来:“娘的!我看你就那么公正?不打击报复?”因为工作,宫正批评了他几次后,他就愤恨起来,可总也找不到攻击宫正的理由,人家毕竟是局长。左思右想小一年,仍无有头绪。

一天下班回家,路过小学校,正赶上学生放学。一街筒子人。他没法骑车,就下来推着走。在他前面一高一矮的两个学生在说话。

小个的说:“哥,我们今天学了生词蓖麻,那蓖麻俩字我都记不住。”

大个的说:“分开记呀。”

“怎么分?”

“就说那麻字吧,分开不就念广林了吗。你记住,广林合起来又念麻!那个蓖字我不会说,我想起来再告诉你”

张东正来了精神:“小同学,小同学!”

那俩孩子惊恐的站住。

“嘻!别怕!我问个事。”他问那大个:“蓖麻的麻和满脸麻子那个麻是一个字吗?”

“是呀!”

“真的?”

“真的!”

“行了爷们儿,我就问这个事。”

那个大个孩子愣愣的站在那里:“什么啊,这是?”

张东正骑上车,慢悠悠的想,麻子、广林。突然一词蹦出脑际——“广林局长”。广林局长就是麻子局长。我老张还真有两下子。第二天上班时,到单位大院见人就问:“广林局长来了吗?”

“谁是广林局长?”

“嗨!麻子啊!”

众人如梦方醒,“这小子真坏!”

宫正批评他,并没有打击报复,更没有屈辱他。他调到管理股以后,可以说是大事干不成,小事干坏了。就说下乡,就给局里惹了好多麻烦。

一次到一个乡政府下乡,乡长设宴招待,酒至大醉。乡长让人将其扶入向新建的招待室休息。他竟然吐了人家崭新的一被褥。是没醒酒,还是处在昏迷中,不得而知,他将吐得腥、辣、臭、酸的被褥一卷,就乘车回了县城。时至五方六月,几天后,被褥竟然长了绿毛。乡里打电话直接找工业局反应。知道这事后,宫正批评了他。

第二次下乡到一村,在村里招待时,非得缠着村干部划拳。非得点名划车拳。划车拳须两人同时喊点:“一辆小车往东拉,车上坐着他们姐仨。胡采风、胡采花,赶车的老板胡拉疙瘩。”“单占一,胡拉疙瘩。”“满福寿,胡拉疙瘩”胡拉了一阵,竟然胡拉迷糊了。于是在酒桌上吹起牛皮来,答应给这个村拨款四万元,让其发展村办企业。此村大喜,连杀数羊,待为上宾。每日必醉,醒了又喝。连住数日离去。待村里来局里问拨款一事时,他说:“嘻!酒后话,七八差。哪能当真哩。嗔!”宫正得知情况又批评了他。

似这类事情,发生了四五件,下乡半年,没拿回之言片语的调查,祸却惹了一大堆。至此却惹恼了宫局长:“你下乡到今天为止,只要我在这当一天局长,你就甭想下乡。武大郎放牛,不往好草里赶!”

他终于老实了几天。没成想,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县里对科局长们进行了一次大调整,大轮岗。目的是为行政机关改革做准备。宫正被调走了。于是,他便天天骂宫广林:“我日他宫广林的八辈祖宗!他压制老干部,打击老革!”每日必骂,骂的河里海干。

他的骂终于惹恼了一个人,这就是管理股的股员,宫正的女儿宫梅:“张叔,你骂宫正出去骂,办公室骂,没人听!”

“他姥姥个腰子!谁敢干涉我的言论自由?”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拿起一把尺子,将办公室六个人的位置量了六块,用尺将他的位置划了一个圈儿:“圈内是我的言论自由区,我爱骂谁骂谁,爱说什么说什么。谁干涉,我日他祖宗!”

“你真是个老牲口!”宫梅终于爆发了。

“嘿!小婊子!那个疯婆子的裤裆坏了,把你给露出来了!你咋着?”他用手中的尺指着宫梅。

“老牲口,你是你妈下的,你等着!”宫梅喳的一声拉开抽匣,从里边抽出一把剪刀,窜了过了。

“小X,你想给老子扎开,朝这儿!”他指着胸膛。

没成想宫梅窜上来就是一剪刀。他往旁边一闪。剪刀刺破了他的衣服。

几个姑娘拉住了宫梅。

张东正跳着脚的骂:“娘的!和你麻子爹一样,坏!骚货!”

宫梅挣脱了众人:“老牲口,有种你在那站着!”

他一看宫梅来了真的,就说:“好男不跟女斗!”然后,如丧家之犬,急急的离去。

四、老革终于遇到了新问题

张东正和宫梅打了一架,他确实怵了。这骚妮子如果真给我扎开咋办?于是和股里请假。以病假的名誉猫起来。一连一个月没上班。一天,局里来人找他:“老张,让你上班呢。今天新局长开大会。

“那个新局长?”他有点惊奇。

“就是我们局的工程师,牛达。”来人回答。

他的脸一下沉下来:“就是那个四眼儿?他也配当局长?”

来人说:“你还别小瞧。这是县长办公会任命的。又经过了县人民代表大会任命。”

“谁任命的也不管事儿,几级,就他娘的当局长?干部毛哩!”

“别叨咕了,走吧!”来人说。

“我看看他到是咋开会!”于是,骑车来到了单位会议室。

他一进会议室,满屋子的人。牛达坐在了前面正在讲话。他看着就来气。那个座儿是给你准备的?哈工大毕业生管个屁!嘻!眼睛都看不清,还当局长呢!嘻!他找了一个座位坐下。开始牛达讲了些什么,他没稀罕听,光想着牛达四眼儿的事。可一消停,则听清了几句。

“我们局是个行政局,经局党组和局长办公会研究,积极响应县委、县政府的改革意见,马上就要进行人事制度和管理体制改革。我现在给大家吹个风。局里要给各股站松绑放权。让他们自己招聘。好的拿上来,不好的拿下去。彻底打破铁饭碗!在改革酝酿阶段,我希望大家要自觉。要去掉那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喝茶、吹牛皮,不工作的坏习惯。提高告我们的干部素质。”大会议室里想起了长时间的掌声。唯独张东正没鼓掌。他往旁边歪着头,眼睛看着窗外。 #p#副标题#e#

在鼓掌的过程中,好多人的眼睛刷的一下子射到了张东正身上。好像是命令,那叫整齐。有的还笑,样子是讥讽。牛达也盯着他细细的看了几眼,虽然没有恶意,但张东正感到不自在。他如满身的刺儿,眼睛只好盯地,出气如牛。

然而,这仅是瞬间的事儿。随后他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冒火。娘的!不知天高地厚,刚上来就管天管地、管拉屎放屁,你还管喝水?屌!他站起来抄起茶杯,在众目睽睽之下,顺着会议室座椅中间的通道,大踏步的向前走去。他本来个子就高,加上人们坐在了椅子上,张东正更显得高大。别人用惊奇的眼光看着他。他如入无人之境。此时会议室里没有一点响动。大家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张东正。他来到了牛达面前,眼睛盯着牛达,特意从兜里掏出茶叶盒,慢悠悠的打开,取出一点茶叶,放在茶杯里。又慢慢的盖上茶叶盒的盖,然后又慢悠悠的放回兜里。“嘻!谁有种不喝水?不吃饭七天死,不喝水三天死!”会议室里发出了一阵大笑。他抄起了牛达桌前的暖瓶,打开盖,高高的举起暖壶,往茶杯里到水。水到的很慢,流的很细,并发出了哗哗的响声。到满杯,放下壶,端起茶杯,腰又挺了挺,大踏步地回到了原位。所有的与会者的眼睛都随着他转。他放下茶杯,往那椅子背儿一靠,闭上了眼睛。哼!效果!老子就要这效果!至于牛达又讲了些什么,他没稀罕听。一会儿他睁开眼,端起了茶杯,打开盖,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沫:“哧儿”一口,“哧儿”一口地喝起来。喝的声音格外响,有意给大伙听。特意斗气儿!尽管又有很多眼睛投向他,但他满不在乎。他娘的,咱多咱怕过人?嘻!“哧儿”一口,“哧儿”一口。一杯水下肚,头上沁出了汗。他摸出手绢向胖头上沾了几下,复又靠在了椅子背儿上,脸上出现了胜利的笑。

牛达召开会议的第二天,便查访起民情来。全局一百多号人,一个挨一个的谈话。这天终于访问到了他的面前。

“张东正同志!”牛达第一次就叫他的官名,不像原来一些局长不分什么场合都叫他老干部。

“嗯!”他只用鼻子出了一下气儿。眼皮都没瞭一下,俨然他是个局长。

“目前各行各业都在改革,我们行政局怎么个改法想听听你的意见。”牛达拿出了小本本准备记录。

他仿佛没有听到,屁股一直在凳子上沾着,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画册。心想,哼!改革?改个屁!刚上来就他妈黄蜂子找窝——乱嗡嗡。牛达在旁边站着,他旁若无人。

“你是多年的老同志了,有什么意见和建议都可以提!”牛达诚恳地说。

“不知道!”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好,那你再考虑考虑。考虑成熟了再谈!”

“哼!”又是鼻音。

牛达离去了。他的眼睛一直没离开画册。

相继,牛达多次找他,他只是一句话“不知道!”火气爆爆的,心里腻烦。你牛达刚参加工作几天?刚当上局长就牛儿哩?有资历?嘻!

一个多月过去了,一条足以震撼全球的新闻从内部透露出来——牛达要亲自组阁!

组阁?你组个屁!美国才组阁哩!英国才组阁哩!你这不是反了吗?啊?他自以为抓住了牛达的要害,以他一贯的大无畏精神,找到了牛达,质问之后,宣布,告你****养的!

牛达笑着说:“你尽管告。但我要告诉你,阁我是组定了!还是那句话。能干的拿上来。滥竽充数、调皮捣蛋、不干活的拿下去。这里包括你张东正。”

一下子冲了他肺管子,他大怒:“屁!我咋了?你给我说清楚!”

“据了解,你不符合干部标准!”

“屌!我咋不标准?”

“据了解,这些年你没带过好头!”

“啥?啥?兔崽子,你再说一遍!”他彻底的爆发了:“老子是挣下的功劳!没好好干?老子还不干了哩!兔崽子!”他蹦着高的走了,“你等着!兔崽子!你比宫广林还坏!”

他并没有去告状,而是在家呆了起来。

过了一个星期,他又听到了一条新闻,牛达组阁的局、股班子已经上班。原局、股班子除一名副局长和一名股长没招聘上而外,其余全都招上了。最使他不能容忍的是刚刚毕业、年龄刚满二十的赵振竟然成了管理股股长。他的气不打一处来,胎毛还没退全哩,咋能当股长?真大妈的乱了!她妈的!我参加工作这么多年,让一个毛孩子辖制?嘻!你真他妈牛儿哩!

于是,第二天慌慌张张的上班。工作吗?不!外甥打灯笼——照舅(照旧),喝茶、看报、吹牛皮。尽管看报纸,十个字有二至三个不认识。但看报毕竟有大干部的风度。

上班了几天,竟然看出不少事来。别人尽给赵振溜须!这使他更加生气。

这天,他十点多钟才来上班,满脸的气。仿佛是谁欠了他几打子烧纸。进了办公室就使劲的踏地。似乎把气从脚底上踏出去。他坐在了椅子上,那沉重的躯壳压得椅子吱吱叫。照旧泡上茶,然后闭上水泡子眼睛,仿佛睡去。然而,他机灵着呢。眼睛没有闭死,两眼的空隙间射出了两道光,直射赵振的脸。娘的!你是咋上来的?给牛达溜须拍马!你是大学生管个屌!老子不给你打江山,你能上了大学?不他娘的想想。刚上来三天就分配我工作:“老张!”“嘻!他妈拉个屁!”我参加革命那阵,你还不知道是谁的精子哩?胎毛没退,奶牙没扎,叫我老张?能耐!还冲着我笑:“嘻嘻!”嘻嘻啥?和牛达一样的坏。这种笑是瞧不起老干部的笑,是恶毒的笑。没理你,还蹬鼻子上脸。还说:“你和刘芳芳同志把上年的工业总产值统计出来!利润多少?经济效益如何?局里等用。”嘿!比分配他老子还痛快。别说我统计不了,就是统计了,我也不干。我不能给牛达的心腹干事。不能当你们的走狗!嘿!这小子还没皮没脸!说什么“搞经济工作要了解市场信息。要学经济学。”扯淡!这么多年,我没了解什么信息,我也过来了。老股长十六级,稳稳重重,从未有狂言诈语,人家提到了县政协副主席,副县级,对我也是客客气气。你一个小崽子,竟然叫我老张。还让我干活。你牛儿!可牛过我了吗?我就是不干!看谁牛的过谁?宫广林牛儿不,老子照样是想咋着就咋着!你刚上来个小不点儿,就想分配我干活?你真是牛皮压成面儿,连吹代扬!

他的两道目光又落到刘芳芳身上,这个骚妮子也不是个东西。这这两天看着她就来气。溜须拍马!你看她张口:“小赵,这样做对不?”一会儿又:“小赵,我汇报一下下步工作打算!”那声音浪声浪气,哪像个守规矩的闺女?更他妈可气的是,对我这老干部她则另眼相看。我看报,她笑。我喝茶,她笑。我呆着,她还笑。她笑不说,还他娘的问:“老张,你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干?这么多年你是咋过来的?你没算算这些年你一共白拿了国家多少钱?”嘿!你个小骚货!我日你姥姥!我没干活?我白拿钱?你这是胡吣!连县委书记都不敢说我一句,就你?能耐!我参加工作时,你妈还没嫁人哩!你也配说我?不翻开眼皮瞅瞅!要不是好男不和女逗,我早收拾你狗日的了!

他的目光又落到宫梅身上,他的心里有点儿达颤。这骚货厉害着哩!你和老子逗?告诉你,没好!明个儿结婚养孩子,非是他妈是个立生。让你生不下来。要不就是连体婴儿,让你养不活!

他的目光从这个人身上移到那个人身上,越看越不顺眼,越看越生气。猛地站起来提前下班。要是我在物资局说了算那阵儿,早都把你们一个一个的踢了!现在都他娘的宠坏了!

他猫在家里好几天不上班,再去上班,却大吃一惊。

五、他要打官司,要打到五府六部

管理股的改革方案终于出台了,股长赵振把招聘名单端端正正的贴在墙上:“股长赵振、副股长刘芳芳。股员:宫梅、黄静静、王刚。”并将个人的工作、工作职责公布于众。同时还注明要实行岗位均贴、浮动工资,干好了可以多挣钱。彻底的打破行政、事业单位的铁饭碗。唯独张东正不在组阁之内。在组阁告示旁边有一张告示:“根据张东正同志的历来表现,该同志不在这次管理股的组阁之内。属于待聘人员。鉴于张东正是个老同志,本股采取给出路的政策。给张东正同志制定如下岗位责任制和守则(略)如果按期完成并遵守,本股招聘。如完不成和不遵守,本股予以辞退。自谋职业!!!”自谋职业后边加了三个叹号。下边另有一段话:“在三个月内,如其他单位招聘张东正同志,本股做到不卡、不留,热情欢送!” #p#副标题#e#

他认识不了几个字,整个告示看的是一知半解。但也看明白了,他怕自己看错,拉着王刚给他念。王刚照着原文一字不拉的给他念了一遍。他如吃了枪药:“他姥姥个腰子!待聘?什么待聘?这不是外挂吗?我成了带犊子了!”他越喊越生气:“全股六个人,为啥我成了外挂?我日他祖宗!”他大踏步地去找赵振,“赵振,你他妈给我出来”

赵振出来了:“有话好好说!”

“屌!能好好说吗?饭碗都快让你给砸了!我好好说?我日你祖宗!”他一个劲的蹦高,“你们这是打击老干部!”

“这不是打击你,这是改革!”赵振说。

“没他妈这样改的。走社会都得让吃饭。”仍然在蹦着高。全局的人都在看热闹。

赵振说:“不是不给饭吃。是为了更好的吃饭!”

“我他妈跟你说不清。我找他娘的牛达!”他往里走了走,“牛达你给我出来!”

牛达出来了,“什么事大惊小怪的?”牛达笑着问。

“你别她妈雷公爷劈豆腐!”他叉着腰,眼睛瞪着牛达。

“此话怎讲?”牛达还在笑着。

“尽他妈捡软的欺!”他的嘴里已经出现了白沫。

“什么尽捡软的欺?你说说。”牛达仍然笑着。

“牛达,我问你.”他仍然气势汹汹。

“你说,你说。”牛达鼓励着。

“你给我说说。我为什么成了一根筷子吃面条?”他说着,两只手冲着牛达拍着。

“什么意思?我没明白。”牛达说。

“独挑啊!”他伸着一个二拇指比划着。周围看热闹的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牛达也笑了:“这是改革的必然!”

“这样对待我不中!你们得给我说清楚。”此时,白沫已经从嘴角延续到下巴。

有人说话了:“我说老干部,我给你解答吧。这次我们局的改革就是把那些马勺的苍蝇教育过来。”

“什么马勺的苍蝇?”他一回头,原来是副局长老李。

“马勺的苍蝇就是混饭吃的!只要他们好好工作了。我们还是给出路的!”老李说。

张东正正在气头上:“谁家娘们儿的裤裆坏了,把你给露出来了!”众人大笑。“你们他妈的一个鼻子眼儿出气。老子在这找不出理儿来。老子往上走!”

牛达说:“那你随便!”

老李说:“那是你的自由!”

“那好!你们等着!”他满嘴白沫的走了。随走随喊:“我要打官司,我要和你们打到五府六部!”

他真的告起状来。龙飞县工交办、龙飞县政府、龙飞县县委。找了一溜圈儿,也没好出个甜酸来。于是,他从县城乘坐长途公共汽车去了凤舞市政府。一百多公里。他做了三多小时。

凤舞市政府的大楼设在凤舞市中心,每天的各种指令、各种信息都从这里发向全市的十五个区县。他仿佛是一个庞大的电脑系统,指挥着全市的一切。

上午十点多钟,他就来到了市政府大门口。刚往里走,让门卫给拦住了:“你找谁同志?”

“嘻!王市长!”他讪讪的笑着。

门卫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看他很富态,像个官样儿,起码是那个县的县长。于是就说:“领导!请您随我来,到门卫稍等片刻!我给您联系。”

他跟着进了门卫房。门卫将电话打到了市政府办公厅,请示。那门卫说不清,就将电话交给了张东正。他接过来就说:“我老张啊!啊?嗷嗷!名字,名字?”,他仿佛忘了。停顿了足有五秒才说,“张东正。哪的?龙飞县。找市长有什么事?有事呀!非说什么事?我和他老站友。你就说‘二百五’找他。他就接见了!”他放下了电话。

那门卫肃然起敬:“哎呀!市长的老战友。我说我的眼睛看的准吧!果然是首长。”门卫给他沏了一杯茶端到他跟前:“请首长多多关照!”

“嗯”张东正从鼻子里出了点气,算作了答复。他刚喝了两口茶,那边来了电话。

门卫马上接起:“好好!”他放下电话殷勤地说:“首长,市长请您!市长的办公室在三楼。”

张东正站起来,悠扬的一挥手:“再见!”

那门卫受宠若惊:“慢走!首长”他走了,那门卫还在自言自语。还是大领导,就是不一样。看那派!

张东正上了市政府三楼,他一个门一个门的看。当他的皮鞋发出响声时,他翘起了后脚跟儿,用前脚尖走路。仿佛是地雷战里的那个偷地雷的鬼子。他的样子十分好笑。他一边走一边叨咕:“是这哩,咋找不着哩?”走廊里一个工作人员摸样的人走过来,他迎了上去:“同,同志,王市长,在那屋?”他毕恭毕敬。

那个人用手一指:“左手第二个门就是。”

“嗷嗷,谢了!”他向指点的办公室走去。莫不成我真的老了,人家告诉我老连长的办公室在三楼,我咋找不到哩?他偷偷的趴在门口上听了听。他刚将中指弯曲,想伸手敲门。可晃悠了几下没敢敲。又翘起了脚往回走。刚走几步,又碰到了刚才那位同志拿着一个文件夹往这边走来:“哎!同志,你不是找王市长吗,他在,我刚刚从他那出来还不到五分钟。去吧!”那人走过去了,张东正直起腰来,心想,哎!这工作人员态度多好!嗔!

他又恨起自己来:“咋熊哩?我这不叫软的欺负硬的怕吗?嘻!老子多咱怕过?”于是又往起直了直腰,大踏步的朝王市长的办公室走去。来到了办公室门前,又弯曲右手中指,用骨节处轻轻的敲响了王市长的门“当当当!”清脆的敲门声响彻了整个楼道。

“请进!”办公室里传来了王市长的声音。

他将门开了一道缝儿,偌大个头伸了进去,身子留在外面。形象像贼。

市长看了半天:“这不是张东正吗?快进来!咋像个偷东西的?啊!”市长开玩笑地说。

他的心情一下放松下来:“嘻嘻!”他推开门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

“来来,请坐!”王市长指了指沙发。

他坐在了王市长的沙发上,手不知道怎么放。先放在沙发扶手上,不得劲,又放在腿上。我这是咋了,咋见到老连长像耗子见了猫?哆嗦啥?没出息!

“张东正,听你老干部的名字在龙飞县叫的很响啊!”市长盯着他的眼睛问。

“嘻!那都是别人瞎给起的外号。”他局促着。

“咋没人给我起外号呢?啊!”市长半开玩笑地说。

“你多大的官?给你起外号?那不是耗子舔、舔……”他说了半截收住了。

王市长哈哈大笑:“哈哈哈,我说你这个二百五,在机关这么多年就没学的文明点?”说着,市长的脸色有点严肃。

他嘻嘻的笑了两声。

王市长给他沏茶:“我说张东正,你小子那点弯弯肠子我是知道的。你到处喊你是老干部!你那掏鸟蛋掉下来划破了腿,竟然成了你闹老革的伤疤了,成了老干部的本钱。见着谁都撸大腿。你真也想得出!”市长半真半假的批评张东正,张东正只是嘿嘿的笑着,无法回答。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二百五吗?就是让你记住。不能乱说话。”市长又往张东正的杯子里续了点水:“在部队明明是你要求退伍,一个劲的找我。可批准以后,你又弄了一个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我从那时骂的你二百五。”

“嘻,是!”他讪笑着。

“说吧!我调来一年了,你刚刚露面。又有什么花花肠子,说吧?”市长耐心地说。

“老连长,我找你来告状来了!”他满脸的委屈。

“告谁的状?”王市长耐心的问。

“告他娘的我们局长,牛达!”张东正有点气愤起来。

“据我所知,牛达同志的改革做法在全市是一流的,市常委会已经研究通过,准备在凤舞市全市加以推广。市委、市政府正准备表扬龙飞县工业局和牛达同志。怎么你对他有意见?”

“他将我撸哩!砸我的饭碗!”张东正满脸的沮丧。

“我听说了。”市长说。

“怎么他们到你这来告我哩?”张东正惊奇的问。

“没有。市政府改办公室到你们局取经,看到了你们管理股贴出的招聘公告。办公室将原文都抄给我了。所以知道你在待聘!”市长停了停又说:“老战友,听我一句话吧。改革是大势所趋,谁也阻挡不了。” #p#副标题#e#

“那?”张东正刚要张口,市长举了一下手,制止了他。

市长又说:“不是我说你,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干的工作?你自己知道。尽管我才调来一年,你二大爷已经退休多少年了。从法理角度讲,你二大爷,没给你灌输太好的东西。从人性上讲,你二大爷已经八十多岁了。我们也不追究了。因而,我奉劝你,别再这告那告。告到那也是你的不是!”市长又给张东正续了水说:“好好干吧老站友,你才刚刚五十多岁。还能为党和国家工作几年。你要给年轻人做出榜样。起码要给金牛、银牛做出榜样。你一定要做一个正经八本的男子汉!不愧为自己是军人出身!”市长又起身给他续水。

来时准备了很多话,可让市长一说,他竟没了词。真是没脑子的猪!他回想着市长的话,在理儿,要不是老连长,谁给咱说?

“还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市长问。

“没哩!”他低着头说。

“还告吗?”市长问.

“既然市长说哩,我还告个屌!”他站起来。

“怎么嘴上又是刺儿!”市长盯着他问。

“嘻!口头语。”他说。

“好好!老战友!这么多年我总结了两句话。叫做‘坐时长思己过,随时矫正行为。’这两句话送给你,切记!”

这时他在走廊里碰到那个工作人员来了:“老王,一会我们开个碰头会!”

“行!”市长回答。然后给张东正介绍了那个人。原来竟然是市委李书记。李书记和张东正握了握手。他的头一下子感觉大了起来:“书记、市长你们呆着,我走了。”急急的逃离出市长办公室。出来了还觉得那句话说得不对,怎么让人家书记市长呆着?是个没脑子的猪。

他回家了,在家里呆了一个星期。他思了一个星期,想了一个星期。思的、想的,竟然是半辈子都没想过的事儿。这是咋了?世道变了?我错哩?原来是,夜来个(昨天)喝多了,今天投投。在松宽的睡上他一天觉,第三天再悠哉的上班,在班上再有滋有味的灌它几壶好叶子,谁敢管?可现在咋就不中哩?宫广林说我不对,牛达说我不对,赵振说我不对,连管理股那两个骚妮子也说我不对。市长更说我不对,我真的不对?有时真理在少数人手里哩!嘻!站着撒尿,不扶(服)!

结尾

他一脸的白毛汗,车子往停车棚一放就急忙的跑到了办公室。终于赶到八点以前,调到工业局管理股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了时间观念。他把腰挺的直直的,正规的走到了赵振跟前:“嘻!小赵,我来了?”多少年来第一次报到。

赵振说:“好!你先学学改革的文件!”

“我?”屌!他心里骂,看你那狗日的样?但他并没有骂出口。他来到了他的办公桌前,拉开抽匣,拿出茶叶,又涮了涮杯子,沏上茶,坐在哪,然后抄起了报纸,一版二条一行醒目的标题映入他的眼帘:“凤舞市市长昨天下午四点被双规”

他噔的一下子站起来,怕自己认字不全,就喊:“赵振,你快来念念!”赵振过来接过老革递过来的报纸,一看这是《凤舞市市委机关报》:“昨天下午四点凤舞市市长王某某在他的办公室被中央调查组双规。同时被带走的还有他的妻子和儿子。市土地局局长赵某、市规划局局长李某同时被双规。据悉,他们是因建凤舞新城受贿被双规的。”“又讯:昨天上午,由中纪委、监察部组成的中央调查组已经到达本市。省委副书记兼省纪委书记和省纪委监察室主任陪同到达。在见面会上,市委书记李某就全市的改革情况作了汇报。同时对市长王某的受贿监督不够足了检查。省委副书记兼省纪委书记在见面会上说‘王某的案子要一查到底。不管涉及到谁,一律按党规党法和法律程序办事。’省委副书记兼省纪委书记在讲话时赞扬了龙飞县工业局的改革做法。但他明确表示,龙飞县工业局的改革力度不够。改革就要大刀阔斧,该砍的一定要砍。不能姑息,不能迁就。他建议,风舞市市委、市政府要派出指导组进驻龙飞县工业局抓点。要以点带面在全市铺开。”

全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好!”“好!”

“好个屌!”老张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那椅子发出了吱吱咯咯的响声。

2009年元月完稿于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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