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长岛游钓

2012-10-16 04:44 | 作者:渔魂王 | 散文吧首发

时间:09/14/2012

透过薄薄的迷雾远远地看去,一辆蓝灰色的轿车在95号国道上急驶了过来,它溅起了迎面而来的淡黄色的月光,飞弛的就像一片飘在空中的绿叶,更象一只小燕子那样轻盈和潇洒。穿过隆隆的汽车鸣声细听过去,车内有三位渔翁正在打打闹闹,谈笑风生。其中一人那就是我,操着浓厚低沉的嗓音说:“你俩这次船钓鱼获的底线是什么?”“怎么也得钓上30条大白鲷吧?”小马扭过头来,眼光顺着眼镜的上沿溜着瞅了瞅我。“我说应该钓到限量的40条(按纽约的渔业管理规定,每人每天只能收获40条白鲷,而且每条白鲷的长度应不小于11寸)。”小郑挪动了几下屁股,嘴角歪了歪,胸脯子陡然地抖了抖,不屑一顾地说。然后,他把一只手从方向盘上滑下,挠了几下他额前不多的头发又说:“渔魂王,船长不是说,连续几天了,他的船上都有渔翁钓到40条大白鲷吗?”我沉思了片刻回答道:“船长是这样说的,但钓鱼这种事谁也说不清呀!”“那你估计这次每人最少能钓到多少条白鲷呢?”“让我说,如果每人钓得10条白鲷(porgy)应该算不错了。”“啊?才10条!你昨天给我打电话时还说纽约长岛的海湾里白鲷多极了,钓到40条大白鲷不是难事呢。你还嘱咐我们带上大冰箱哩。怎么一转眼就变卦了?”小马不解地摇了摇头,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地,眼睛里射出了质疑的光芒。我打趣地说:“那是钓鱼前的宣传片,如果我说每人有可能只能钓到10条白鲷,你们能跑这么远,陪我到纽约长岛钓鱼玩吗?”“原来你昨天讲的是为了给我们下套!你说我们该怎么罚你?”“罚他给我们捶捶背,揉揉腰。”“不,让他趴在地上学狗叫。”一时间,车内传出了阵阵笑骂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路面上的汽车多了起来,路的两边再也不是黑蒙蒙的了,到处是高楼大厦,还闪着黄灿灿的灯影。“纽约快到了。”我兴奋地喊了起来。我透过车窗朝外看了看,天上星辉斑斓,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星星,但没有看见月亮。“月亮跑到那里去了?”我纳闷地喃喃自语着。“哇!快看呀!在那里,几乎是月全食!”小马用手指着车外的天空,激动的手舞足蹈,几乎要在车内打起滚来。果不其然,那么大的一个圆圆的月亮被蚀的只剩下一缕弯弯的月光了,低低的挂在天边烁闪着,好像有一肚子的委屈要向人世间诉说似地。又好似在家人面前和自己的心上人刚刚相见的少女,羞的用丝巾遮住了白皙皙的脸,只露出两只美丽动人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动着,把星星们奇的都争先恐后地围过来细瞧着。“大自然真神奇呀!”我惊叹着,眼睛痴痴地看着,人已经变的木然了。回头想一想,感觉这是老天爷送给我们的一份厚礼。你想啊!每年有多少朋友们哭着闹着要看月全食都看不到,而我们得来全不费功夫。“嘿嘿”心里偷着乐的开心死了。

“呜呜呜!”车外的噪音把我从凝思中拉了回来。原来纽约市区到了,路面上的汽车一辆接着一辆,你追我赶的。没多久,一队队高大的货车分别从我们两侧驶了过来,紧紧地把我们夹在了其中,似乎要把我们轧压成肉饼子了,连呼吸都感到了缺。我不得不惊叫着:“小郑,开快一点,把它们甩到后面去。”楚不知,前面的汽车正在慢悠悠地晃着,我们欲快则不达。小郑只好蹬大眼睛小心翼翼地开着车,嘟噜着嘴忍着。好不容易等这两队大车从我们两侧通过,刚想松口气,眼前又出现了高高的跨河大,大车小车从两侧的路口蜂涌而来,再一次把我们团团地围在了中间,想开快一点就更不能了。我们只好纳罕地看着,百思不解地想着:“还不到早晨5点钟,怎么这纽约市的路面上已经跟开了锅似地了呢?”我们只好开开停停,过了桥,又转了几个弯,在导航仪(GPS)的导引下,我们突然进入了一片僻静,周围都是绿荫,东面的是枫树,西面的是橡树,懒懒地散着腰,还有三三两两的红瓦房,隐在那么大的一片林子里。草地上到处点缀着形状各异的红花,白花和紫花,还有盘在粗树上的爬藤,车窗外总能听到一阵又一阵云雀和鹦鹉们唱的晨歌,动听极了。朝天空上望了望才惊觉,黑悄悄地溜的只剩下一段小尾巴了,天边已经布满了白云,俨如一朵朵盛开的白兰花。

人还在怔着,晨风就把海潮的香味送了进来。一口气将海风吸入肺腑就感觉一股乐感从头顶直至踵底,连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变的轻轻得了。尽管海风里难免夹了点海腥,我还是张开大嘴噬着,人若似吃了兴奋药片似的,突然变成了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浑身上下充满了朝气。

再往前开,就是纽约市城边的与长岛接壤的四面环水的城市岛(CityIsland)了。这个岛子是由数条马路不宽的街道组成,条条街道沿纽约长岛海湾的支叉河流顺势而行。小岛的两边被不知称为河还是湾的水路紧紧地抱着,一天到晚都能听到哗啦啦的水声。我们走的路是城市岛的主路,路两旁排满了高高低低的红瓦房,灰瓦房,新旧交错,居民房和商业楼混杂交融,多数楼房的表面还带了色,上了彩,班驳陆离的又象一幅幅油画。

小郑把车子放缓,我们开始东张西望地寻着什么。“码头在那边!”小马高兴地喊了起来。远远地望去,在一根粗大的水泥柱上吊着一块几米见方的广告招牌,上面写着纽约长岛渔港的字样。广告牌的下方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黑小伙,青眉俊眼的,他好像看出了我们的心意,正在朝我们使着劲地招手哩。我们在黑小伙的面前停了下来,小马打开了车窗,和黑小伙寒喧几句才得知,停船的码头在里边,但停车区的大门就在他的身后。

我们顺着黑小伙手指的方向,把汽车开进了周围围着砖墙的一片泥土地,坑坑洼洼的,地上尽是废纸和碎枝残叶。小郑刚把车停稳,门口把门的一位有着啤酒肚和打手身材的黑大哥甩着两个大铁拳,跩着鸭子步朝我们走了过来。我急忙下车笑脸相迎。谁知他把铁板脸一怔,酒糟鼻子往上一挺,手一伸说道:“交10块美金的停车费。”小马吓的慌忙伸手掏钱,我便抓住了小马的手冲着黑大哥点头哈腰地说:“我们有船票,上写着停车免费的。”我随手把船票递给他看。“这个没用,你还得付停车费。”他把两只毛茸茸的粗胳膊盘在胸前,看都不看我的船票,眯着眼只看着小马衣袋里的大钱包。这时黑小伙也赶来了,我像在危急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地急忙把船票递给了他。黑小伙仔细看了看船票上的注明,在黑大哥耳边嘟噜了几句,然后朝我们又挥了挥手,意思是:“不用付停车费了。”“唉!”的一声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多亏这位黑小伙,要不然真应了那句话:“秀才见了兵,有理说不清。”

一进码头扑面而来的是散着腥臊味的一洼浅水滩,水中簇满了黑黝黝的一片东西,攒足了劲仔细地瞅过去,我不得不用手狠狠地拍了几下脑门,恍然大悟地叫了起来。原本袅袅婷婷的水草不知为什么满身都披着发了臭气的污泥片子,仿佛每根小草都在低着头啼哭着,感化的连海水拍击岸滩发出的声音里都带在哭腔。好在岸边水中的浊物已经被昨夜的涌潮给冲洗走了,留下来的是清清的水,粼粼的波和滟滟的光。尤其是水面上漂浮着的一条条红木板船,排列有序的让人看了心里就喜庆。

从码头通往渔船的是一座弯弯曲曲窄的只有米数宽100多米长的浮桥,走在上面摇摇晃晃的,还发出吱吱哑哑的怪音。我们三人每人一手拿着渔竿,一手拖着冰箱,背上还挎着渔包,胆战心惊的就像走在钢丝上似地。好不容易来到船边,仰头看去,“唉!”我的心情立刻变得坏极了,就像是在大街上行走时被楼上的住家浇了一头污水似地,别提多扫兴了。我们提前2个多小时到达,船上竟然插满了渔竿,好的钓位全被占了。奇怪的是船上空无一人。我急步沿着小木梯爬到了船上,刚想迈开大步,脚前突现的是一位黑大汉,身体蜷卧在船尾宽敞的甲板上,身上还盖着毛巾布单,满脸长长的胡子,有一对厚厚的嘴唇,口半张着,呼噜呼噜地打着酣声。我们只好蹑手蹑脚地从黑大汉身边绕到了船的一侧,和船尾的情况差不多,船帮子上的竿窝子里也大都插满了渔竿,船仓的门半开着,里面也传来了断断续续的酣声。我心想:“好吗!这条偌大的渔船竟然变成了免费旅馆了,在海里浮着简直是再舒服不过的5星级的大摇篮。”令人欣慰的是离船尾不远的船的侧面有3-4个空着的钓位,我们哥仨赶紧在空位上放置了渔竿。

站在船头上阔眼望去,这个渔港码头位于纽约长岛海湾的顶部,再往上走就是通向纽约市区的河道了。离我们渔船五六十米处的对面是有着一片绿色林子的岸边,几条刷着黄白油漆的木板船倒卧在岸滩的泥沙上,船上还生着斑斑驳驳的绿苔。顺着船头朝远处望去,硕大的一片水面上怎么停泊着那么多大大小小的游艇,成千上万蜂屯蚁杂的,把方圆7-8公里的水面变成了硕大的停船场了。排列有序的让人不免想起《三国演义》赤壁大战中的振撼人心的场面,千舟竞发,百舸争流,尽现出纽约大都市的气派。我又回过神来仔细地看了看我们乘的这条渔船,有76尺长,铁板包身,虽然到处都有坑坑洼洼的旧痕,仍然不失为在大风大浪中能挺直腰板横冲直闯的快船。

我正处在怡然自得的心境中,周围传来了切切察察的话语声,原来舱内睡觉的渔翁们已经起床了,正伸着懒腰,打着哈气,和刚上船的渔翁们打招呼哩。我也随之朝着他们又点头又哈腰,还主动地报了名号。素不相识的在渔船上见面就是缘份,更何况打造一个和平友好的钓鱼环境是必须的。突然,远处对面河岸上的浓绿中传来了“劈里啪啦”的连串的鞭炮声,撕碎了港湾的宁静。看着惊吓的儿们四处荒逃,我有些茫然了:“这么大清早的是谁在放鞭炮呀?对面岸边上该不会住着中国华人,此刻正举办婚礼吧?”正在怔仲的一瞬间,小马慌慌张张的一脚高一脚低的急步跑来,人好像吓矮了半截似地,一头几乎扑到了我的怀中,脸色惊吓的象白纸一般,两手像小孩子似地紧紧地抱着我,嘴角颤抖的快的像飞机刚发动时转动的引擎:“渔魂王!不好了,你听,枪声!枪声!”我聚精会神地细听过去,“啪啪啪”声声清脆,是枪击的声音。其间还掺杂着“轰隆轰隆”的爆炸声。“难道对岸正在发生枪战?”我也开始惶恐恐的了。恰在拔腿逃到船舱内躲一躲流弹的瞬间,我快眼扫了扫坐在我周围的渔翁们。“不对呀!为什么他们一个个泰然自若的和没事人似的呢?”我鼓了鼓勇气,手哆哆嗦嗦地指向正在打枪的对岸,紧张的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地向我身边的一位老渔翁问道:“是——枪——声——吗?”“对呀!还有手榴弹的爆破声呢。”那位老翁看到我胆战心惊的样子之后,不由得噗嗤笑出声来,连忙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用安慰的口气说:“没事的,对面是纽约警察局的靶场,那里天天枪声炮声不断的。”“原来是这样,我的一颗悬在嗓子眼的震悚的心又平静了下来,小马也突然变的释然了,站起身来,腰杆挺的直直的,两眼神气地看着天,还用手拽了拽衣角,苹果红又重新出现在他的脸蛋子上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飞快地过去,一晃眼已经8点多了。该是开船的时间了。我环顾四周,渔翁们都在不急不躁地聊着天,好像不是来钓鱼似地。“真奇怪呀!难到。。。?”我不得不问了问我旁边的渔翁:“都8点多了,为什么还不开船呢?”“船长还没来哪。”我旁边的渔翁苦笑了一下又说:“船长一般要迟到半个多小时呢。”“船长长的什么样?”我好奇的问道。那位渔翁站了起来,把双手的指尖合拢,在他胸前兜出一个圆圆的大弧形,又扭了扭屁股,然后朝我眨了眨眼睛。意思是船长是位有个大肚子的胖子。

我们等啊!等啊!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船长早点到船上。8点半过去了,渔船仍然静悄悄地停着,8点40分了渔船还是老样子。本来就性急的我此时已经变成了被人捅了窝的马蜂了,一边叹吁着,一边又在甲板上踱来踱去,还不时地用手使着劲地拍着船帮上的铁棱子,额头上尽现着汗珠。船上的渔翁们也有些等的不耐烦了,有的用手托着下巴,两眼痴呆呆地盯着通向岸边的浮桥,有的抓耳挠腮喘着粗气,有的心猿意马的像无头的苍蝇一般到处乱跑乱撞,没了方向。又过了一会,渔翁们的叹气声突然变成了一句话,声音低低的:“来了,终于来了。”我慌忙抬头朝浮桥上观望,只见一位身高一米八多的大汉,步履蹒跚地朝我们走来。我急忙扭头问了问我身边的渔翁:“哪是船长吗?”“不错,是他!”等到船长走到近前我仔细看去,船长也就是40岁出头,葫芦形的脸廓,两边的腮帮子里仿佛分别揣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鸵鸟蛋,摇摇欲坠的仿佛脱脸而去。他的脸的上方有一对倒挂的眼眉,眼眉的下方是一对似乎永远睡不醒的小眼睛,眉毛和眼睛离的远远的,又好像在赌气。他眼睛下各有一个黑袋,大的似乎可以装下钱包。短短的脖子下是厚厚的胸脯和鼓起来的肚子,像是怀了八个月的孕妇似的。

一阵自发的掌声以后,船长满意地咂着嘴,慢腾腾地蹬着木梯上了船。现场的气氛立刻如同歌迷们见到了心中偶象似地突然轰动了起来,渔翁们接头交耳欢声笑语又像是在参加喜庆的宴会似的。

又过了大约5分钟,“吐吐吐吐。。。”渔船终于开动了。开始渔船若似舍不得离开平的像镜面一样的那弯碧水似地,懒洋洋地行着。拐来拐去水面突然开阔,两岸的间距聚然加宽到几里,甚至几十里。而船头冲着的是泯然无际的潋滟的海水,再加上万里无云的碧蓝的天空遥呼相应,令人心胸骤然开阔,连我们这条渔船也打起了精神,憋足了劲朝远方驶去了。

时节,渔翁们都涌到了船的甲板上,三五成群地散着,妙语成珠地嘻戏着,还有几对恋人们在喁喁私语着,几位调皮的小孩子颠着脚开怀地咯咯笑着,船上弥漫着一片和平时期的欢语和畅乐。

忽然,大家一下子都止住了声音,摒住了呼吸,眼睛都直勾勾地往船后瞧着。“哇!”奇妙的太不可思议了,不知何时纽约市的高楼大厦被碧水和满绿活生生地托了起来,像一峦又一峦高宕起伏层次鲜明的被切割成方块状的脉脉的高山,帝国大厦竟然成了点点的山顶的影子了。随着渔船的远行,水雾袅袅升起,这么庞大的凡尘闹市仿佛变成了被白色的沙巾遮住面孔的害羞的美姑娘,迷迷离离的又恰似蓝色绿色交融的海洋里突起的堆满怪石的仙岛,婀娜多姿的简直成了具有世外桃源之称的童话世界里的蓬莱仙阁了。就像雾里看花,除了朦朦胧胧的美,还有想象中的奇。此时,我的思想里徐徐地幻出了八仙过海时的顽皮的身姿,难道他们就生活在眼前的这片“山脉”之中吗?在那一刻,回答比肯定还来的实哩。

这次船钓的目的之一就是要见识水中倒影的纽约市,见识传说中的纽约长岛海湾。这么浩瀚的一大片水系像一片柳树叶静雅地漂浮在大西洋和纽约市之间,水的四周被绿州环绕着,碧水之上到处点缀着影影绰绰的白帆,还有划着白浪四处游戈的快船。涨潮时海水从大西洋往西南涌入几百里,非把纽约市内的大小河流灌的满艳了以后才肯罢手。退潮时则像旧日中国电影《地道战》中鬼子进村的一幕:“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不知不觉地在洗把脸的功夫,原来水下的石呀泥呀什么的都挤眉毛瞪眼的那样显眼了。其实纽约长岛海湾的海水每天东流西进几千里,南边是几百里长的纽约长岛的岸滩,北边跨过了康州整个海岸,也应该是属于康州的海湾。让人有所多思的是为什么在这湾丽水的名称中把“康州”两字漏掉了呢?

1个小时过去了,水上纽约大都市的似画的靓影淡淡地化去了,渔翁们一个个象得了审美疲劳病似的都回到了舱内,不是歪着头睡在条桌上,就是眯着眼静养着。

2个小时过去了,渔船开始减速。令人奇怪的是刚才还无精打采的渔翁们突然有了像面试找工作时的那股精神抖擞的劲头,满脸还带着喜色。没等船停稳,一个个急不可待的又像参加结婚喜宴似地熙熙攘攘笑呵呵地蜂涌而出,奔向各自的钓位。

如果面朝船头,我的钓位在右侧的船帮,我的左边是小马,下一位便是小郑。小马和小郑都是我多年的渔友,尤其是小郑,七八岁时就在河田里捕鱼捉蟹,上大学时,在某一炎热的日,还曾经用竹竿当渔竿,青蛙当鱼饵,钓到了两条大黑鱼,为全班同学换回了一大箱的奶油冰糕而传为佳话哩。在船钓上他的钓技只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特别是在船钓花石斑鱼(tautog)和黑石斑鱼(seabass)上,不知有多少次,他都是全船钓的鱼最多最大的主。这次出征钓鱼之前,我问道:“小郑,你认为渔船上哪个钓位最好?”他吧唧了一下嘴唇,拧了拧嘴角说道:“渔船上每一个钓位都是好钓位,看是谁来钓了。”言外之意,渔船上的钓位无论是哪一处,只要他出现,两个字“准火”。虽然朋友们在一起钓鱼图的就是个乐字,但在一起玩的时间长了,互相攀比的人性的残根不免有些浮出,多少带了点大干快上,你追我赶的劲头,使的钓鱼更具有神秘的色彩。一时间看到小郑严肃的面孔和傲视群雄的样子,我就知道这一次也不例外了。

渔船终于停稳了,紧接着是“呜呜呜”开钓的汽笛声。再接下来的是“噼里啪啦”一阵铅坠落水的声音。水不象我想象的那样深,也就是30尺左右吧,因为我那渔轮没有转多少圈铅坠就碰到了水底。鱼饵是蛤蜊肉,渔船免费提供的。

在场的渔翁们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待着鱼咬钩“砰砰”的感觉。5分钟过去了,整个渔船静悄悄的,10分钟过去了全船仍是鸦雀无声。5分钟又过去了仍然没有渔翁钓上鱼来。船长从驾驶舱的窗口里探出头来,望了望。然后,边摇着头,边把头缩了进去。“呜呜呜。。”几声收竿的船鸣后渔船又开动了起来。

没有多久,渔船又把我们带到了第二个钓点。等渔船停稳后,我们争先恐后地再一次把带饵的渔钩抛入水中。我那铅坠在水下还没站稳,另一边的船帮处传来了阵阵喧闹声,我问了问水手才知道,那是有渔翁钓上鱼来了。“怎么鱼不咬我的钩呢?”我轻轻地抖动了几下渔线,停了停,又抖了几下。“砰砰”鱼咬钩了,用的力气还挺大,我及时挑渔竿,收渔线,不一会,一条2磅左右,闪着银光,身上有几条浅篮色条纹的大白鲷被我挑到甲板上。钓到了我们这一侧的第一条大白鲷后,我满脸流出了微笑。我用眼睛的余光瞅了瞅小郑,只见他拧着眉头盯着水面,脸色变的沉重。当我把带着鱼饵的渔钩抛入水下时,小郑左侧的一位渔翁的渔竿来了个大弯,那位渔翁紧张的把渔竿抱在怀里,使出吃奶的力气摇着渔轮。“是两条白鲷!”周围的渔翁惊呼的声音还没有落,那位渔翁就把两条大白鲷拉到了甲板上。接下来小郑和小马也开始纷纷上鱼了,都是2磅左右的白鲷,而我的渔竿静静的,没有情况。急的我把渔钩上换了新鱼饵,又抛人水中,鱼不咬钩。轻轻抖动渔线,鱼还是不咬钩。把渔钩收上来换个方向试一试,还是不上鱼。急得我倏然间手心和额头都浮出了冷汗。我身旁边的黑小伙也和我一样也不上鱼,急的哇哇乱叫,还转着圈的跺脚。而小郑和小马一会儿一条,一会儿又一条,乐的小郑嘴里哼出了山歌。

“呜呜呜。。。”收竿的汽笛声响了,几分钟以后渔船又朝第三个钓点进发。我垂头丧气地一屁股坐在甲板的条椅上,嘴撅的高高地。“渔魂王,你钓了几条?”小郑操着欢乐的音调问我。“只钓到一条,你哪?”“我已经钓到6条了。”说完,小郑扬了一下眉,两个黑眼珠子“唰”的一下顶到了上眼眶子上,几乎要飞到天上去了。小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扭过脸冲着小马沾沾自喜地问道:“小马,你钓了几条?”“我钓到5条。”“钓的不错。”小郑做出了首长的姿态,用手轻轻拍了拍小马的肩膀,用调皮的口吻又对我说:“渔魂王,你要加把劲了。”我哼了一声,无地自容地低下了头。霎那间,我转念一想:“不对呀!不就是少钓几条鱼吗!钓鱼图的就是开心,有什么可以闷闷不乐的。”想到这里我立刻振作了起来。当我得知我旁边的几位渔翁在上一波都没钓到鱼,看人家,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满脸的都是微笑。我的心情更加坦然了。

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和煦的南风吹起了银白色的浪花,好似在平静的水面上打造出了万眼喷泉。条斑状的柳条云在蔚蓝色的天空上慢慢地行着,又好像依依不舍地恋着水中的斑斓。三三两两的海鸟不时地伴着渔船前行,有的还不停地啾啾叫着,朝着船尾涌起的浪花旋舞而下。此时波动的水面在阳光的照耀下,黑篮绿金四种颜色交融地呈现着,美的象溶洞里多彩的钟乳石。纽约长岛海湾真美呀!那一刻,我似乎找到了的起源,思绪也开始飘飘然了。

“渔魂王,抓紧钓鱼啊!”小马的呼声让我如梦初醒。渔船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我周围的渔翁们个个手握着渔竿,正静候鱼咬钩哩。我用最快的速度上饵下钩,铅坠还没有碰到水底鱼就开始“砰砰砰”地咬钩了。我手腕轻轻地抖了抖,鱼没有上钩,再轻轻拖一拖铅坠,“砰砰砰”鱼又狂咬了几下,我及时抖了抖渔线,鱼终于上钩了。不一会,一条2磅左右的白鲷被我放入我的冰箱。我顺势上饵下钩,这个钓点的鱼真多啊!感觉铅坠一接触水底,鱼就“砰砰砰”使足了劲地咬,并且这次是咬的死死的。我收线上鱼,又一条2磅多的闪着蓝色银色光泽的白鲷飞到了我的身边。就这样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我连上7条白鲷。与此同时,我旁边的黑小伙也频频上鱼。我用手挥去额头的汗珠,把两个袖口朝上使劲地挽了挽,正准备大干一场,“呜呜呜”船长不知什么原因,拉响了起航的鸣笛。我无奈地把渔钩和铅坠收起来,朝着船长驾驶舱狠狠地瞪了几下眼睛,又挤了几下眉毛,以发泄出心中的不满。不过当我打开冰箱看到里面已经铺满了肥肥的白鲷时,我心中又开始喜洋洋的了,不知不觉地哼起了小曲。我兴奋地搓着两手,微笑地看了看小马和小郑,学着上一轮钓鱼后小郑问我的口气:“你们二位在这一轮钓了多少条白鲷呢?”小马轻松惬意地把三个手指往天上戳了戳,愉快地说道:“三条。”而小郑在那一刻低头不语,满脸流出了凝重和凄然。我有点惶急地凝视着他。当我们二人的目光相撞时,小郑讪讪地干笑了两声,用手指表示出个1来。当时我的心情就像打翻了的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上心头,即为自己钓到了鱼而高兴,又为朋友钓不到鱼而叹吁,尤其是看不得朋友们不快。我说:“小郑,你的钓技如何我们一清二楚的,上一轮是你的运气不好,不是还有下一轮吗?”说话的同时我把手伸到了他的掖下做出挠痒痒的姿势。小郑惶然往旁边躲了躲,“咯咯咯”地笑个不停,顿时心情开朗了,眼睛里翻着彩光说:“我们是不是该回到舱内吃点东西呀?”“是呀!”已经下午一点多了,霍然间,我感觉到满肚子里“哇哇”乱叫的不停。

舱内已经坐满了人,都在狼吞虎咽地吃东西。我坐在了我事先用渔包占据的座位上,从包里取出了香喷喷的酱牛肉,是在中国餐馆买的,据说是位新来的大厨做的,味道堪称一绝。小马也不含糊,从布袋里拿出了那么一大坨荷兰熏香肠,小郑给我们带来了香港一流的鸡蛋卷,满满的一大盒,真有一点非把我和小马撑死的架势。小郑还带了一大盒米饭,米饭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糖醋排骨,真巧,船舱内有免费微波炉,经微波炉转了两圈,糖醋排骨的表面热气升腾,馋的我和小马你争我夺的,先把一块热腾腾的排骨塞到嘴里再说。就这样,正在我们越吃越香的时候渔船减速了,到甲板上准备钓鱼的时刻到了。我们不得不忍痛割地放弃了饱餐一顿的念想,一个个把嘴里塞满了酱牛肉,荷兰香肠和香港鸡蛋卷。一边往外跑,一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指着对方的鼻子笑着。因为我们仨人在那一刻已经变成了三个大猪头了。

船外渔翁们发出虚声一片,还在指指点点的。我凝神望去:“哇!眼前的这哪是海湾呀,分明是草原上的大油田。”几座几十米高的井架拔地而起地矗立在碧水绿波之上,旁边是一排排的大油罐肩挨着肩地浮在水面上。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场面没有一个人影,进进出出的都是海鸟,还咕噜咕噜地唱着歌。“难道这里有鱼?”我拧起了眉毛。我身边的黑小伙看出了我的心思,用手指了指眼前的水面,神秘地小声说:“上个星期这里的鱼多极了,就看今天的了。”我心中跳出一阵暗喜,摩拳擦掌地准备了起来。“呜——”发起冲锋的号声响了,一个个铅坠和渔钩肩并着肩神勇地朝着假想敌扑了过去。后面指挥的当然是那些身经百战运筹千里的“将军”们了。不过这场战斗的假想敌都逃之夭夭了,10分钟过去了没有一位渔翁钓上一条鱼来。船长不得不一边摇头,一边把船开动起来,朝着我们这次船钓的最后的钓点驶去。我心想:“这次船钓算是栽了”。真应了那句话:“船在水上跑的时间越长,可以用于钓鱼的时间越少,预示着鱼获越差。”

渔船“轰轰”的声音几乎又持续了20分钟,眼前的是比刚才还开阔的水域,到处停的是左摆右晃的渔艇,显然渔场到了。渔船放慢了速度,环着渔场行了10分钟后终于停了下来,不久传来了铮铮的放铁锚的声音。这时节,全船40多位渔翁齐刷刷地站在船帮旁边,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搏了,一个个像猛虎下山似地,眼睛里满满的红光。“呜——”一声长鸣,渔翁们又像纺织工人一样用手里的经线在眼前织出了一只庞大的渔网。“砰砰砰”我的纺梭的末端蹦跳不止,我及时收线,不到1分钟一条几乎3磅的白鲷被我扯出了水面,然后又被挑入了我的冰箱。我用余光扫了扫四周,渔翁们的渔竿都被鱼拉的弯弯的,我旁边的黑小伙竟然一竿钓到了两条。“快一点,再快一点。”我自己逼迫着自己抓紧分分秒秒上饵下钩。“砰”这一次水下的鱼来了个狠的,我勉强能摇动渔轮,心里暗喜:“这条鱼真大,莫非该我露脸的时候到了?”我用力地摇着渔轮,不时地,渔轮发出“嗞嗞嗞”被鱼拉的出线的声音。我旁边的黑小伙和小马都扭过头来凝视着我。我长吸了一口气,用足了力气摇着渔轮,感觉到“啪”一下,渔线突然松了,鱼跑了。我惋惜地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收上渔线才知道这条大鱼把连接渔钩的线咬断了。我只好重新绑渔钩,与此同时,小马和小郑一条接着一条的钓上来又肥又大的白鲷,我看在眼里急在心上,额角上浮满了汗珠。紧张的我手忙脚乱,绑渔钩时动作失常,就连小马都嫌我的动作太慢,上气不接下气地冲着我说:“动作快一点,鱼窝就在你的眼前。”

费了半天功夫我终于又进入了角色,这一次开始感觉上钩的鱼不小,收上渔线后才发现钓到了两条鱼,一条是2磅的白鲷,另一条1磅左右身上长着两只扇状的棕色翅膀,有着方方的大脑袋的鲂鱼(searobin)。摘鱼上饵下钩,三个动作我一气呵成,等铅坠落到水底后,也就是眨眼的功夫,鱼又咬上了钩。上鱼上饵再下钩,刚想喘口气,上钩的鱼在水下使着劲地抖着我的渔线,就像监工一样逼着我干活,我不得不忍着双臂的隐痛,使着劲地扯在渔线。正在我们忙于做下钩上鱼的运动同时,船长拉响了返航的汽笛声。周围的渔翁们立刻怨声载道地叫了起来,但又有啥法子呢?渔翁们一个个象受了委屈似地极不情愿地把渔线收了起来,把渔钩和铅坠摘下,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钓位。

我刚把渔竿渔轮放好,屁股还没坐稳当,水手就像敲着锣在大街上吆喝着献艺的艺人一样,扯着嗓子边走边喊着:“渔翁们注意了,比赛开始了!比赛开始了!”水手手里还握着一根1尺多长的方木棍。你可别小看这根木棍,这可是用来决定输赢的利器。仔细看过去便一清二楚了。其实这根木棍就是个简易天平,中间栓着半尺长的吊绳,两头各绑着4-5寸长的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绑着鸭蛋大小的钩子。当钩子空的时候,手提吊绳这木棍是平行的。也巧,水手的吆喝声还没有断,两位渔翁就急火火地把自己钓到的最大的白鲷依次交给了水手,水手又分别把这两条鱼钩在木棍两边的大钩子上。然后,手提着木棍中间的吊绳高高举起,重的鱼下沉,轻的鱼翘起,谁的鱼重就一目了然了。

没有乘船钓过鱼的朋友可能会有疑问:“怎么乘船钓鱼还有比赛?”事情是这样的,如果你乘的渔船是可以载几十个人以上的大船,一般来讲船上会自愿的举办一种钓鱼比赛活动。以我们这条船为例,参加比赛者每人交给水手5块美金,等到渔船返航时,谁钓的白鲷的分量最重,谁就是赢家,水手把收上来的钱就给谁。

这一次我们哥仨都参加了比赛,看着渔翁们排着长队等水手比鱼的大小,我和小马不慌不忙地把自己钓到的最大的鱼拿了出来,小郑把他这次钓的最大的白鲷也拿了出来,晃了几下,不好意思地又放回了他的冰箱,因为他的比我们的相差1寸多呢。我拿着我的白鲷和小马的比过来比过去,似乎我的个头大一点。

过了7-8分钟,水手又喊了起来:“还有谁来比啊?”我把我的鱼递给了水手,结果我的鱼最重。我正在得意洋洋之中,小马把他的鱼也递给了水手。水手笑着指着我的鱼说:“肯定这条鱼最重。”没想到当水手把吊绳高高提起时,小马的白鲷比我的稍微重一点点。水手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重复了几次,结果一样,还是小马的白鲷最重。水手拎着小马的白鲷又吆喝了几声:“还有谁来比啊?”过了片刻,没有人回答。水手高兴地对小马说:“祝贺你赢了这场比赛。”水手的话音还没落,一位年轻的渔翁小步快跑地冲了过来,一手拎着水桶,一边高喊:“等等!还有我哪!”他说着从水桶里拿出正在滴着水的白鲷,并且递给了水手。水手熟练地把鱼挂在木棍另一侧的空钩上。没想到,这位年轻渔翁的白鲷比小马的也重那么一点点,让我估计也就是比小马的鱼重几克。水手摇着头苦笑着对小马说:“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水手把100多美金递给了这位小伙子,小马不甘心啊。小马闷闷不乐地低声对我说:“如果那位小伙子的鱼不是泡在水里,幸许我的白鲷最重呢!”我频频点头默许。

这次船钓我仅收获15条白鲷,小马和小郑也不过分别钓到白鲷13-14条(船上有一半以上的渔翁只钓到7-8条白鲷)。但值得祝贺的是虽然有惊无喜,小马毕竟钓到了全船第二大的白鲷。小马对钓的多少向来都看的很淡的,在那一刻,他就像我家后院常出现的小花鹿一样,又蹦又跳地满脸跑出了微笑。反观小郑,他的脸色不知为什么一会暗一会明的让人捉摸不透。我不得不以试探的口吻说:“小郑对不起啊!这次渔情不好都怪我,没有选对渔船和钓鱼日期,没能够让你如愿以偿地钓满了冰箱。”然后,我双腿并立,双手下垂,低着头,等着小郑责骂。小郑用迷茫的目光凝视了我半天,突然咧开嘴笑着说:“说啥话呢?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哪。这次船钓的收获算不错的了,我的冰箱里有近20磅大白鲷哩,而且还是我一生中第一次钓到的,尤其是还见识了纽约长岛海湾出奇的美,真开了眼了。”当时臊得我满脸通红,“嗨!”我又一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小郑心胸可宽敞啦。

我回到舱内,一屁股坐在了条椅上。这时,渔船像摇蓝似的晃来晃去,马达轰隆隆地吼着,旅途的疲劳像两只大手把我的双眼紧紧地合上了,但在旅途上和船钓过程中发生的往事象电影中疾闪的快镜头一样一幕幕地在我的脑海里掠过,想到趣处,人还不知不觉地咯咯咯傻笑着。我问自己:“钓鱼难道就是抢着争着多钓几条鱼吗?”我脑子里的另一个我嘲笑地说:“绝不是的。”“那为了什么呢?”

假如一位赌徒花了1块美金买了1张彩票,他便有理由幻想着能得到整个世界的财富的话,我们的每一次海钓所能让我幻想的是得到一片属于我自己的篮天,得到一片属于我自己的大海,得到海风的祝福,得到海潮的拥抱,得到的就象光良的歌曲《童话》里唱的:“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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