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蛋的故事

2012-10-11 12:47 | 作者:红玉 | 散文吧首发

傻蛋是家里的老幺,上面有四个姐姐。自古皇帝长子,百姓爱幺儿。更何况在那个偏远的小山村里,香火传承可是头等大事。张老人到中年,才喜得麟儿。理所当然,傻蛋就成了家里的宝贝疙瘩。那时候,家里还是很穷,难得有米饭吃。家家户户都是土豆、红薯、南瓜,拌上玉米面吃。再难,张老爹也舍不得亏着他的宝儿。总是抓只老母鸡或是别的,去换些大米回来。用茶盅给他一个人做,再卧上个荷包蛋,煨在灶膛子里。傻蛋在外面玩累了回来,随时都有热饭吃。逢年过节的家里才能见到肉,四个姐姐馋得口水直流,也只有他吃的份。有什么好玩的,姐姐们再不情愿也得让着他。天性贪玩的傻蛋在一家人的娇宠之下,成了一匹不羁的野马。 傻蛋一天天长大了,胆子也越来越大。在他眼里就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上树摘果子,下河摸鱼,攀屋檐捣燕巢,拿竹竿捅马蜂窝。小伙伴们不敢做的他就敢。傻蛋就是伙伴们眼里的英雄。看着凤丫眼里那种崇拜的眼神,傻蛋心里就是美!那个小妮子,长得白白净净,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翘着两个羊角辫。很招人疼。她总是屁颠屁颠的跟在傻蛋后面,一向为王的傻蛋还就愿意让着她。

那天,傻蛋听人说南山坡后那片老林子里有很大的溶洞,溶洞里居然有鱼。傻蛋心里痒痒的,就想去抓条回来看看,山洞里的鱼会长什么样儿。小伙伴们都连忙摆手,“不能去,不能去。大人们说山里有吃人的大蟒蛇。”“嗤!看你们的怂样。”自己拎了个小篓子就钻山里去了。张老爹听说他的宝儿一个人进了老林子,吓得脸都变色了。老辈中真有人见过那条大蟒。大人们都很少进那片老林,这孩子真是吃了豹子胆。张老爹那个气啊,那个急啊,不可言喻。赶紧邀约了几个村民,带了家什进山找傻蛋。好不容易才在一个大溶洞里找到了那小子。带回家里,张老爹第一次动手打了他,还下手特别重。老爹想啊,这要有个好歹可咋整啊?不能再让他野了,得送学校关着去。傻蛋才不管他想什么呢,顾不得屁股疼,抓起鱼篓子一瘸一瘸的就跑出去。他要给凤丫送鱼去。这可不是一般的鱼,是溶洞里的鱼。那身子都是半透明的,能看清鱼肚子里的肠子。看到凤丫惊喜的目光,傻蛋就像凯旋的将军得到了封赏。

傻蛋上学了。张老爹希望他能多学点文化,可以光宗耀祖。家里还是不富裕,供不了这么多孩子上学。大姐成绩好,在念大学了不能耽搁。傻蛋是家里的希望,再难也要让他念书。就只有让其他三个姐姐辍学了。二姐本来也成绩好,却不能上学了,恨得牙痒痒。偏偏傻蛋不争气。他是野马啊,教室哪里是他驰骋的疆场。成绩没有见到什么长进,捣蛋事他一件不落,老师们都只剩下摇头的份。好歹混到初中了,牛脾气上来居然跟老师动武了。然后任凭父母软硬兼施,他就是打死也不去学校。把个老爹气得暴跳如雷。要把他轰出家门。老人本想吓吓他,毕竟才14岁,哪能真撵出去。可傻蛋那小子还真跑了出去。

傻蛋进城去了,他要去打工,他要兑现临走给凤丫的承诺——混个人样出来才回去见她。一个14岁的孩子能做什么啊?到处都没人愿意招他做工。总要生存啊,总要找个吃饭睡觉的地方啊。他就跑去饭店跟人说,他什么活儿都可以干,只要吃住不要工钱。这样的好事老板当然乐意。于是,他就留在了那个饭店。淘菜、洗碗、拖地,脏活累活都是他的。他想,苦就苦呗,至少我有了容身之所。要是这点苦我都吃不了,还怎么有出息,还怎么去见凤丫。这小子愣是坚持了下来。后来老板见他勤快肯吃苦,也给他发工资了,跟那些大人一样多哩.

傻蛋人小心可不小:我不能这样打一辈子工。我得去学点什么技术,可以自己当老板的。他心里盘算着,也就开始留意起来。他发现饭店斜对面有家电器维修行,生意特好。对了,就这个。打定主意,就不管饭店老板的一再挽留,跑去维修行央求人家收他做学徒工。软泡硬磨,老板答应他了。别看这小子念书不得劲,学起修理来,眼尖手也巧。不到三个月,一般的修理就不在他话下。老板看他能干,手脚麻利,也给他发工资了。并且随着他技术的不断娴熟,工资是一涨再涨。一样的变阻圈,别人绕一个他可以绕四个,老板可欣赏他了。

技术学到了,却没有本钱自己开店。正巧老板要扩展业务,另开分店。老板让他接手这间店铺,利润四六开。还是傻蛋占六成,这何乐而不为?就这样一做做了四年,店里的生意一直都很不错,傻蛋自己也攒下了不少钱。凤丫也来城里打工了,他俩早就确立了恋爱关系。那个时候,他已经学会上网了。凤丫却怎么都教不会。他帮凤丫取了个网名,就叫傻蛋。他平时里叶总是这么戏 谑地叫她。却不想这个名字后来却留给了他自己,这是后话。他们常常在一起计划未来的日子。一想到凤丫那羞答答的笑容和期许的眼神,傻蛋觉得敢什么都带劲儿。

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傻蛋筹备自己开店的时候,一场大病来袭。他患上了胰腺炎。这是个富贵病,不仅花光了这几年的积蓄,还落下了后遗症。不能使重力,不能太劳累。维修行的活儿做不了了,他只有回家养病。在他沮丧的日子里,凤丫总是来信宽慰他,“别灰心,等养好了身子还能做其它的。”凤丫的爱就是世上最好的药。傻蛋的脑子又开始转动起来。反正要待在家里,就在家里干!他东挪西凑,借了万多,在屋后面搞起了养鸡场。看着那些可爱的小东西一天天长大,傻蛋心里好高兴。要不了几年,他一样可以风风光光地娶凤丫过门。那时候他跟凤丫还只能靠鸿雁传书。那真是字里行间,诉不尽柔情蜜意;千言万语,道不尽相思无边。凤丫说啦,等他的第二批鸡苗进场的时候就回来做他的新娘。傻蛋就天天盼着他的鸡快点长大。

傻蛋还在憧憬他美好的未来,却不料晴空起霹雳,一场车祸夺走了他的凤丫。噩耗传来,傻蛋整个人都懵了。他的世界一下子全黑了。他吃不下饭,睡不成眠。哪里还留意到他的那些小鸡也跟他一样了。眼看着那些都已经长到四五斤重的鸡,没几天就死得差不多了。养鸡场全赔了,傻蛋还沉浸在失去凤丫的悲伤里。自凤丫走后,傻蛋就成了他不变的网名。他要让他的凤丫傻蛋永远活在他心里。

家里待不住了,傻蛋只能去浙江投奔姐姐们。姐姐们在这里打工,可以照顾好他。知道他身体不好,总是千方百计给他联系轻松一些的活儿。可找了很多工作,他就是不肯去。他有他自己的小九九。工作再好,条件再优厚,总归是打工。自己答应过凤丫的,要有出息。虽然凤丫不在了,可他不能对自己的承诺食言。

姐姐们见他什么工作都不要,却总往菜市场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跟去一看,他在水产品摊帮人杀鱼卖鱼呢。问他给多少工钱,居然说没有。姐姐们气坏了:“那你图什么?你闲得无聊是不是?在家里我们都舍不得让你做什么。你倒好,跑来帮人家做。”

“嘿嘿!姐,别生气。老板答应教我养鱼养海鲜。你看这里的海鲜在市场上好吃香哦,我想自己养。”

姐姐们知道他的一根筋,只能听之任之。老板倒是个好人,不仅仔仔细细地教他各种养殖技术,还借他两个池子,和一些鱼苗。让他自己试着养。他开始也是跟师傅一样,搞淡水养殖。鱼啊、虾啊、蛤蜊、蚌这些,风险小,利润也小。他不甘心这么小打小闹的。就跟师傅借钱,不仅扩大了规模,还养上了海鲜。这可是咸水养殖。不仅投资大,技术要求也很高。要注意水质、温度、咸度、水的净化。不能让水或其它水流进池子,还要防治各种鱼病。傻蛋硬是凭着他的细心和耐心伺候好了他的这些宝贝。池子从几个变成了二十几个。师傅对他竖起了大拇指,他就不敢像傻蛋一样大手笔的搞咸水养殖。一是没有那份胆魄,二是没有那份恒心。可傻蛋做到了!

傻蛋的事业已经迈上了轨迹,人却累病了。他吐了一口血,晕倒在水池边。送医院一检查,已经是肺癌中晚期。把张老爹一家怄得昏天暗地。就这么一个独苗苗啊,怎么舍得!傻蛋倒想得开,他现在有面目去见他的凤丫了。他觉得自己爱过,奋斗过,已经没有遗憾了。也是命不该绝。他师傅听国外的客户说,在美国可以做器官移植。只要癌细胞没有扩散,就还有希望。他师傅说,那就死马当活马医,有一分希望就不能错过。所有的钱由他出,反正他不差钱。傻蛋就被他师傅送去美国手术了。在他昏迷的时候,他耳边总是听到凤丫说:“爱我你就好好好活着!”也许真是凤丫在保佑他,或者是老天垂怜两位撕心裂肺的老人,傻蛋被医生从鬼门关里抢了回来。他感恩师傅,感恩那位捐赠人,感恩父母,感恩所有关心他的人。他决心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他们。尽管师傅一再挽留,可他不想再亏欠师傅。他把池子全交给师傅,回了老家。

傻蛋回来后,一边养身体,一边做水果批发。没事的时候还跟老中医学起了看病抓药。想凤丫的时候,就去网吧上网。在网上,傻蛋结识了一个叫兰兰的川妹子。比他小两岁。两人倒是很聊得来。她问他为什么取这么个网名,傻蛋就把自己和凤丫的事讲给她听。善良的兰兰竟在荧屏那头听得眼泪婆娑的。她对傻蛋说,“凤丫既然那么爱你,一定希望你过得幸福。你老活在她的影子里,会让她在天堂也得不到安心。”傻蛋想起自己生病的时候,凤丫在里对他说的话,还是兰兰懂得女人的心。自己是要好好的,凤丫才会高兴。随着聊得越来越多,他俩也越来越默契。他把自己这么多年的经历和自己的病都告诉了兰兰。她听完有些生气,“你为了怕 亏欠而逃避。那你现在就不亏欠了吗?你还想回报那些关心和帮助过你的人。你一走了之,如何回报?你扔下轻车熟路的事业不要,去重打江山还容易些吗?只要能成功,只要能完成自己的心愿,在哪里做有什么分别?”一语惊醒梦中人,自己咋就没这么想呢!

傻蛋听从兰兰的建议,重回浙江。师傅喜出望外。不但把以前的池子全还给他,还执意送他一辆小轿车。傻蛋说,“这些算跟您借的,我才要。”师傅一口应允,“好!如果赚钱就还我。赔了就算我的。”有师傅的鼎力支持,加上自己肯钻肯干。傻蛋的事业一天天做大起来。他发现那些鲜活的水产品很好销,可那些捞上来没来得及销售就死了的,扔了怪可惜。他就想到了把它们进行深加工。想到他就去做。于是,又建了一家海鲜加工厂。把海鲜加工为可以直接食用的成品,还烘制海鲜干货。不仅降低了损耗,还扩大了销路。他的海鲜事业做成了产销一条龙。一个人忙不过来了,就把姐姐们叫来厂里帮忙。自己买了辆高档车,到处跑业务。生意红火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诺言。不光加倍还了师傅的钱,还每年都去贫困山区做慈善,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傻蛋知道自己有今天的成就,也离不开兰兰的支持。每天一闲下来,他都要去网上找兰兰说说话。两个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时间长了,兰兰不知不觉就住进了他的心里。傻蛋邀请兰兰来他的厂子参观,兰兰应约而至。见到那个清秀俊俏的人儿,傻蛋的心再也无法平静。原以为,凤丫走了,他再也不会恋爱了。原来只是没有遇到兰兰!他的心再次荡漾起来。

生意逐渐步入了正轨,傻蛋就交给姐姐们去打理。他自己老板不当,跑去学汽车修理。凭着自己懂电器修理,还熟悉车子。他学起来很容易。等技术学到手了,他就跑回老家开了家汽车维修美容中心。老家那里正在修建高速路呢,这小子就是人精!他还在村子方圆招了百多个年轻人,来车行做学徒。傻蛋手把手教他们。徒弟们能单独作业了,他就放手让他们自己搞。两边厂子需要做重大决策的时候,他才出面处理。他平时就管跑单子接单子就行了。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顺利,可人生哪有事事如意的。2008年5月12日,四川汶川发生了8.0级强大地震。傻蛋虽然身在贵阳,可他的世界也被这次地震震塌了。兰兰!兰兰!!兰兰就住北川啊!电话打不通,怎么都联系不上。傻蛋急了,他要去找兰兰。不管路程有多远,不管路上有多危险,他都要去。傻蛋载上救灾物资,就驱车奔北川了。一路上余震不断,交通阻断是常事。走了十几天,好不容易才来到北川。满目尽是残桓断壁,一片狼藉。他卸掉车上的东西,就到处去找到处去问。找了很多地方很多人,也没有半点兰兰的消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的心越收越紧,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一个多月过去了,还是音讯杳无。厂子里有事必须回去,他才失望而归。兰兰就这样消失了。他宁愿相信兰兰获救了,然后另有所爱了,也不愿意相信是地震带走了她。

傻蛋的心再一次被掏空了。从那以后,虽然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在感情上他却一贫如洗。家人和朋友们都四处给他张罗,他也同意去跟人见面,却再也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好不容易遇上个真心喜欢他的女孩,两人还住到了一起。谁知他老在梦中叫着兰兰的名字,气得那女孩拂袖而去。后来,碰上一个长得很像兰兰的女人,傻蛋以为是他的兰兰回来了。很快就和那个女人好上了。傻蛋还另买了一套新房子,预备接房的时候两人就结婚。在同居的那段日子里,傻蛋当她是自己最亲的人。家里的一切都交给她。谁知道那女人卷了钱跑了。银行卡倒是留下了,只不过已经是空的。傻蛋这次伤透了心。他不是心疼那些钱,而是让他对女人绝望了。难道他的身边就不能有个好女人?

“老天,你还要跟我开什么玩笑?要来就来吧,傻蛋我不会退缩。”傻蛋不再想这些琐事,每天打理好生意,就跑去河边钓鱼。他并不喜欢吃鱼,钓来的都是送人。他只是喜欢那种凝神静气,心无杂念的感觉。这样他就可以将所有烦闷抛诸河水,轻轻松松迎接明天的挑战。

这就是傻蛋,那个不屈不饶、不向命运低头的傻蛋。看看他,想想自己。我觉得人就该有傻蛋那股不服输的劲头,才不会被命运主宰。傻蛋,祝福你——早日遇上那个会伴你一生一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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