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妻子上街

秋在微风中飘来了，蒙蒙细雨漫天而至，空气中的温度转眼间降了下来。孩子在县城中学读书，他从小生活在缺少锻炼的环境中，少年不识愁，整天贪玩。担心他的学习，我只得在周五放学之后同妻一道骑上摩托车赶往几十公里外的县城。 购物似乎是女人的天性，这是我在以前就从妻子身上领略到的。那个和我生活将近二十年时间的女人，我极其熟悉，对于衣物，她特别敏感，只要打探到何处衣物廉价漂亮，她总执意前往。开始，我拗不过她再三央求，同她上过几次街。几次的遭遇完全相同，她看这家摸那家，大凡店子内挂着的衣物，她总得摸过遍，四处比较，到处讨价还价。条条街道上，我陪同她在店子里挨个钻进钻出，手上提着她购进的东西，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中，拖着疲倦的躯体，苦不堪言。在我苦累不堪之时，她的兴致似乎还很高，丝毫没有罢休的意思。见此情景，我往往默不作声地只身回家，留下她一个人在街上闲逛。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遇到这种时候，我总不去答理她，你去也好，不去也罢，我只是自个儿躺在卧室里那张大床上，静静品读自己手中的那本书，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妻子无戏可唱，只得作罢，电话约定几个密友，一路吱吱喳喳往街上走去。

看来，只要我不心疼口袋里那几个少得可怜的钱，任由她支配践踏，我还是可以乐得清闲自在的。

一到县城，妻子就在我意料之中展开演说，说现在正是夏秋交接之时，商家积压在仓库中的商品一定会折扣处理，趁着间还早，咱上街买菜的当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衣物。她还在我的耳边嘀咕，孩子抽了似的往上长，夏天才买的衣服，现在都短了，不得不换。那样的言辞，千篇一律，不知道在我的耳中进出了多少个回合，听得我耳朵早就生茧。难得理料她，我还是采取以往的措施，自个儿躺在床上看书。妻子无法，只得再次拨打手中的电话。这次活该我倒霉，妻子没有约上任何一个朋友。她从客厅折身走回，趴在我的身边软磨硬泡。吵得我实在心烦，无法，只得同她约定下不为例之后顺从于她。

商家果然如妻子所说的那样，每个店子都堆出货物，打出折价的广告，五折六折七折不等。店子里的人在商家肆意的叫卖声中钻进钻出，络绎不绝。我一边同她走进店子，一边嘀咕，那妮子，买东西还真的买出经验来了。好在人多声音杂，她听不见。

妻子走进商家店门时说，现在的用人单位，往往用马列主义哲学考验人，而她，则用买东西的过程来考验我。她的说法一点不假，面对她穿上身的衣物，我不评说是万万行不通的。好在我以前上师范学校时，认真学过几天美术，知道对比映衬，懂得冷色暖色。在我面前，她只是小菜一碟，完全可以应付。可让我无比懊恼的事情时常发生，我在商家的店子里为她费尽心思地寻找挑选，每次选出来的衣物穿在她身上大都中看，可她总以各种不同的理由推掉，要么说衣物针脚不细密，要么说衣物的布料不好。

今天我还同以往一样走进店子，橱柜上挂着的一件蓝色秀女装跃入我的眼帘。古代宫衣式样，设工巧妙，衣襟让设计师巧妙缝上白色细碎花朵做边，美轮美奂。那种梦幻般的蓝配上仿古设计，应该适合妻子这种年龄阶段的女人穿，念及于此，我伸手从衣架上取下这件衣服，要求妻子到试衣间试穿。妻子从试衣间走出，在镜子前面站定。果真如我先前意料中的一样，镜中的她，腰上的赘肉不见了，一改以往的形象，显出玲珑剔透的诱人身姿，那原本粗糙的脸，在蓝色的映衬之下，也流露出一种端庄成熟的气质。端正得无可挑剔，眼前的她，美如幽幽谷底之兰。镜子前面的妻子，安静地站立，认真地端详。我看她在镜前面整理胸前的衣襟，似有买下的欲望，便开始卖弄自己的口才。我说这件衣服还行，有了蓝色的映衬，老婆的脸不再老气横秋，相反，还显得娇小可爱，加上性感的嘴唇，若有若无的微笑，完全可以从农村教师队伍的形象中脱颖而出，整个一个倾国倾城！我知道言语过分夸张，就老婆那形象，实在同那倾国倾城相去甚远。我只是在语言中耍了个小心眼，只想老婆买下那件衣服，自己能够早点从苦海中脱离出来。

妻子脱下衣服，默不作声，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翻过衣领。衣服上的商标显露出来。

“红豆，还行，是真正的品牌！”我说，“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

“你看，价格太贵，680元，打7折，还要476元，不合算。”妻子说。

“不就476，钱就是纸，不要过分计较，去了还会来的。”我开导妻子。

可不论我怎么说，妻子都不赞成买下这件衣服。她说，女人穿衣，不同于男人，女人穿的就是新鲜，穿的就是式样，今年流行的衣服，到了明年，就会过时，花费这么多钱，不合算！理论十足完美，完美得让我无可挑剔，可我眼中的她，放回衣物的那只手十分迟疑，脸上还带着丝丝留恋的神情。

妻子脸上的丝丝留恋，突然间触动我心中的某个角落。仔细回想妻子所有的买衣过程，我突然明白，妻子每次给自己买回的衣服，任意一件都是廉价得无法再廉价的东西，针脚不密布料不好，只是她拒绝昂贵的借口，而给我和儿子的衣服，每一件又都是品牌服装。以前还以为自己很理解很熟悉妻子，只到今天，自己才明白，十多年的婚姻生活中我是自私的，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妻子的感受，没有过问她为我们父子二人所做出的无私奉献。念及于此，愧疚之情在我的心底油然而生。我背过妻子，毫不犹疑地从衣架上取下那间蓝色的秀女装，不顾妻的反对，硬是在她的眼光中为店家付了钱，打好包，提在手上走出店门。

这天，我平生第一次陪着妻子在街道所有的店子里进进出出，不厌其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