狍儿乖乖（小说）

再有七天就过年了，今儿是农历过小年的日子。

回家过年的人都走了。点儿上只剩下俺和复伟、德军、宝兴，再就是八十多岁的孤老汉赵大爷五个人了。

复伟是自愿留下的，他没钱，他回不去山东老家去看老婆孩儿了。德军和宝兴是俺强留下来的，他俩跟俺挺好的。

“唉！过年了，谁不想家呀。”

晚饭草草吃点东西就睡下了。

点儿离在镇子里的大队有一百七十里多路。最近的兄弟大队的点也要七八十里地。林区俯地，山林为伴，野兽为邻。报纸，广播，电灯全无。

晚上十点多钟，汽车引擎的声音打破了的寂静旷野。声音由远而近。

“是上咱点儿上来的。”

大家来了精神，虽然知道看点的事是不能更改的。

汽车前灯象两把长长的尖刀刺破黑暗，汽车终于停在点儿上。

来的是大队汪书记，公社牛书记，武装部长和商业局长、粮食局局长五人。是镇里最大最有实权的父母官。

俺狠了狠心，将分给俺们五人的十斤肉砍下一块，给这一行人炒了几个菜。大不了土豆丝，胡罗片，炖冻豆腐，炒粉条。这是点上过年的最好的菜了。平日里咸盐水就饽饽不是没有过。

一行人到也没挑拣啥。少喝一点酒，很快吃完了饭。

汪书记：“吴啊，今天你去和牛书记他们去打猎吧，我今天难受的不行。你看一抓一把汗。”

说着他用手在头上垀撸一把真的抓了一把汗下来。

牛书记哼了一声“真是不中用的老东西。”

把把大灯的任务交给俺，牛书记虽然不满意却也无可奈何。

“把大灯”。是守猎时用的一种方法。

开大灯照那狍子群不要让灯光左右移动，用灯光照出一条路，狍子突然遇到强光眼睛会短时间失去视力，不敢跑向黑暗里去，会沿着光一直跑下去，这时正是守猎好时机。若让它进入黑暗它眼睛就会复明跑掉了。

俺是第一次打猎，也是第一次用这种方法打猎，激动得冬冬的心跳。

商业局长开车，他是退武兵也备一支快枪，部长和粮局局长两人各持一支快枪和俺在解放牌汽车上，公社书记坐在汽车驾驶室。

他们俩告诉俺探照灯如何使用，看俺急急的样子说：“不用着急，到时候，我告诉你什么时候开灯，你就什么时候开灯。需要什么时候关探照灯，你就什么时候关探照灯。

零点时分汽车开进了九号地。

九号地是俺们队的最大一块地块，有三百余亩。将两个小小的山头都包括进来。汽车是从地的西侧地的边沿往东扫描着。汽车关了车灯，开得很慢，马达声音降到最小。月亮还未升起来，借着天上的繁星的光亮，缓慢地向前行驶着。

“有了！有了。”

“快停车”

“快开灯。”

不知谁在说，俺瞪大双眼也没见有个物什。

“往这边照，往这边照。”粮食局长用臂肘示意着俺，俺向他这边看，也没看出有什么支戊卯酉来。胡乱的打开大灯，不停的扫描着，确实看到了几只飞翔的大鸟一样的东西忽上忽下的飞走了。

“这不是鸟吗？”俺问。

武装部长低低的骂了一句什么。俺没听清楚，知道那肯定不是一句什么好话。

心里很不快活，刚才那因初次守猎的激动劲失去了许多，心里堵堵的。

“没关系，没关系，下次就好了。”粮食局局长安慰着。

汽车偃旗息鼓，以最小的速度缓慢的行进着。俺们象如临大敌一样，屏住呼吸，神情专注地注视着前方，星光下也就是十米二十米的视线范围，硕大的空间空旷的原野静悄悄的，只是偶尔有远出传来的狼的鸣叫和狍子鼻哨。

“有了！有了！不少呢！”

“在哪里，在这，我也看见了。”

两位压得不能再低的对着话。粮食局局长，用胳膊肘碰了我一下，用手指指了前方不远的地方。

“看见了，俺兴奋的喊了起来。”

没等俺的声音出口，一只大手狠狠的捂住了俺的嘴，一股恶臭的烟油味差一点引得俺将五脏六腑出来走一回。

俺意识到了俺的莽撞，赶紧收笼声音，无奈声音已经回荡在夜色里。

“不要出声，不要出声。”

他们配合的如此密切，俨然是久经杀场的老手，汽车息灭了火，车上的两位低着头用眼睛睨着狍群，示意让俺也低下头，俺知道了这是防止俺的眼睛返的光吓走狍子。

狍群昂着头打着鼻哨，楞了一会，又低下头开始用蹄子刨雪找吃的。见此状，武装部长果断对俺说：“开灯，往前照，不许动。”

俺打开了大灯，呵！十几只狍子出现在大灯照射的光柱里。还未等俺数清楚。“砰砰砰”“嘭嘭嘭”一阵紧密的枪声，瞬间五六只狍子毙命。“向远照！向远照！”在驾驶室里执枪的商业局局长大声喊，还没等俺反应过来。武装部长的手一下就落在俺的扶着大灯的手上，将电光向上向远处调了调，嗖嗖嗖几只狍子逃跑的背影展现在眼前。那是白色的闪电，象鸟儿一样飞奔而去。可惜得武装部长在驾驶楼上刚刚刚敲得山响。“怎么得了！”书记下得车来，才知道是武装部长发神经。笑笑说：“每次你们不是也是这样收拾我的么。”大家笑了笑。

“汪书记那个老几巴灯，要他发力的时候他瘪茄子。”

“没有多大的筋骨馕，干废吊的货。”

俺也不知他们骂俺呢，还是骂俺队的汪书记呢。心里有些不爽，但是很快被取得的战利品冲淡。

这一次守猎，打到八只狍子，装上车返回点儿上。

点儿上一片欢腾，都被这热烈刺激守猎所感染，睡意全没。

复伟下得床来，看到这些狍子，跟书记说，给我一支狍子皮吧，看我连个褥子都没有，他揍起他的睡铺。铺草上一快白面袋子布就是被子了。

武装部长操刀，将狍子肚子上划一道口，一手拽着狍子皮，一手用刀剥了几下，将刀扔到一边。“把好”。他让复伟按住狍子身子，他一拽一拉狍子皮就被扒了下来，一张狍子皮扒下来没用上杀小鸡的工夫。

俺知道他们要走了，想再去看看有俺参加的守猎的战利品。

扒着解放汽车车箱板上了车，不知何时一只小狍子诞生了，它的嘴紧紧地咬住妈妈的乳房，只是妈妈的乳房被子弹打开花了，只是这只刚刚出生的小不点已经冻得僵僵的，屹立在哪里——狍儿乖乖。

俺用手电照到它的母亲的眼睛，它的眼睛还是亮亮的不曾闭上，那一汪沉深的眼睛里没有怨恨，亲切地望着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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