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3

第一天上班,心里未免紧张,所以去了早一些,晚上七点多我就到了,刚好还要找家银行把那五百块钱取出来,幸好附近就有银行,并没有让我多跑很远的路;时值盛夏,南方的城市此时夜幕已经慢慢降临,街上的路灯和旁边的霓虹也都亮了起来,路灯下不乏刚下班匆匆往家赶的人群,曾几何时,我也和他们一样,朝九晚五,日复一日,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做着普通人的事情;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酒吧门口,大门上的霓虹灯变换着光彩闪烁着,仿佛是在昭示那些午夜游魂,告诉他们新一个夜生活的开始,不过,现在看来,我也应该算是其中的一只孤魂野鬼吧.

酒吧门口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喧闹,相反,除了五颜六色的灯光外,只有门口站着廖廖几个人,倒显得有点冷清,和这个夜似乎有着貌合神离的差别;我站在门口徘徊着,时间还没有到八点,考虑一下应该先给阿亮打个电话,我找出昨天阿亮给我的名片,拨了上面的号码,接通后我低声下气的介绍说我就是昨天的那个人,电话那边的阿亮嗯了几声,问我钱带了没有,我说带了,他说好,他正在弄头发,让我在门口等会儿他,我应声后挂了电话,继续在酒吧门口徘徊,这时酒吧门口的人多了几个,都是和我年龄相差不多的年轻人,不过他们的穿着打扮都很时尚,发型也一人一个样儿,清一色标准的帅哥俊男,不过我感觉如果我要是仔细打扮一下并不比他们差.大门口两边还站了两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大概是迎宾一类的,其中一个女孩子手里拿着一个夹子,另一只手拿着笔,招呼着旁边几个年轻帅哥签到,打扮入时的这些帅哥都是酒吧的工作人员,看他们互相开着玩笑一一在那个女孩的夹子上签字,完了还和那两个女孩调戏几句,两女孩也不生气,追逐着跟他们打闹,显然已经很熟悉的样子;他们不时也会向我瞟一眼,因为我的确已经在门口站了很长时间了,阿亮还没有来,我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来回踱步,为了使自己看起来很轻松的样子,我还刻意的吹起了口哨,不过他们也并没有留意我,倒是我心里真的太紧张了罢.

等了大概四十分钟,阿亮总算来了,不是八点上班吗,现在已经八点二十了,他竟然敢迟到,看到阿亮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身上穿着不知道是不是名牌的纯白色休闲装,头发已经处理过了,在霓虹灯的照射下,隐隐发亮的感觉,真对应了他的名字.他走到门口看到站在一边的我,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冲我点了下头,告诉我让我等一下,他去签个到,说完他也走到那个女孩子那里在那个夹子上签字,不知道以后是不是我也要像他们一样在那上面签字,望着那些帅哥,忽然觉得他们这样的穿着是不是就是"少爷"?我的前辈?竟然有这么多人都在做这种工作?我好像给自己找到了点平衡感,正想着后面被谁拍了一下肩膀,回过头才发现是阿亮已经站在我身后了,离的近了,我才发现阿亮脖子里戴着一根澄黄的小拇指粗的项链,很酷,不过我只望了一眼便连忙把目光收了回来,阿亮看了看我,说废话不多说了,以后就是自己兄弟了,先把钱交了吧,我好安排你进去.我赶紧把那五百块钱掏出来,抽出一张塞进自己的口袋,把剩下的四张钞票在手中点了一遍,慢慢的递给他,他满不在乎的接过钱,看也不看就塞进了屁股后面的口袋里,对我点点头,说行了,从今天开始就跟着我,我带你,规矩呢昨天给你讲过了,出台的话每次还要交给我一百块的台费.我点了点头,他转过身对酒吧门口那几个年轻帅哥喊,阿力你们过来.也不知道他们当中哪个叫阿力的,只见五六人一块儿走了过来,统一用疑惑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遍,靠在最前面的一个对着阿亮问,这谁啊?阿亮接过他们递过来的一支烟,旁边有人赶紧给他点上火,看来阿亮在他们当中有点地位,他们几个都有点巴结阿亮的意思,阿亮大拇指和食指捏着烟屁股,其它三个手指翘起,有点像女人的兰花玉指,把烟放嘴里猛吸一口,吐了个烟圈,眼睛在几个人脸上转个来回说,他是今天新来的,以后就在这做了,你们认识一下.他们听阿亮说完,瞪大眼睛再一次的从上到下的审查了我一遍,本来就紧张的我此时更连手放哪儿放都不知道了,只得向着他们不住的点头,微笑,我想当时我笑的一定很傻,要不然他们脸上为什么都有鄙夷的表情一闪而过?

本来以为这样就可以像他们一样到酒吧里上班了,可刚才那个对阿亮问话的帅哥眼睛瞅着我,一副评头论足的模样说,他嘛,长相身高都还可以,头发...啧啧,不行,头发不要搞这么顺,去理发店花十块钱做一个发型,你看你看,他穿的这是什么?那人边说边用两个手指头捏着我的白衬衣抖了抖,又一边摇头一边说,穿的跟农民似的,赶集来啦?这还不把客人全吓跑啊!说完双手环抱斜着眼睛看着我,我不知所措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本来自己感觉不错的服饰经他这么一说就成垃圾了?我就成农民了?不过话说回来,我真的是农民的儿子.旁边阿亮也转过来看了看我,摇了摇头说,头发去弄弄,衣服换休闲点的,颜色鲜亮一点的,显得青春一点儿,客人来我们这就是来刺激的,别整的跟一个正经人似的,西服皮鞋白衬衫,明天全换了,去步行街买几套时尚的衣服,你看他们怎么穿,学着穿,还有还有,你手上的那块商业表摘了,跟古董似的,要戴也戴青春一点的,像他们手上的那种,今天就这样吧,我先领你进去看看,熟悉一下,明天再上班吧.我想我此时已经快傻了,像个木偶似的点了点头,原来在公司里显示出来的魄力和风度,到这儿不见一丁点儿.

跟着阿亮走进酒吧,他并没有让我在那个女孩那里签字登记,大概我还不算是这里正式的工作人员吧.刚推开沉重的玻璃大门,酒吧那种特有的震耳欲聋的音乐便传了出来。此刻大厅里全然没有了昨天我初见时的清静，相反的到处都是三三两两的人堆，或站或坐，或唱或跳，或说或笑，只不过，并没有一个人会在意我从他们或她们身边走过。阿亮把我带到里面，爬在我耳朵大声说，你先在这里熟悉一下，然后又用手指了一下远处一个墙角对我说，洗手间在那里！我点头表示知道了。之后阿亮就没有再理我，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三三两两的人群中。

以前在公司上班的时候，偶尔也会被同事或者朋友拉到酒吧，要一杯啤酒，听一段音乐，跳一阵劲舞，发泄一下平时在公司不能放松的情绪，所以对这种场合我并不陌生，不过看着这个以后将是我工作的地方，我在心底一遍一遍的问自己，难道以后，我真的要在这里做“少爷”么？

阿亮的身影还会时不时的浮现在我的眼中，只见他不停的穿梭在人群中，脸上始终带个微笑，一会儿和这个打声招呼，一会儿和那个互相拥抱一下，很是熟稔的模样，看的出来，这里大都人都和阿亮很熟，阿亮也是和谁都是谈笑风声的样子，酒吧声音吵，他每次都会把耳朵附在别人的嘴巴旁边，一边听一边点头一边笑，有时也会和散桌上的客人坐下喝杯酒，不过每次他都不会停留很长时间。由于没有什么可看的，我的眼睛始终跟着阿亮的身影，阿亮和酒吧里的陪酒小姐也很熟，不时的会凑到某个小姐的耳朵边说上几句话，惹的那女孩一边大笑一边伸手去打阿亮，却被阿亮一闪躲过，大笑着头也不回的离去，举止中给我的感觉竟也带着一份潇酒。二楼是包厢区，门都是日式的推拉式，门的上方有玻璃窗户，以便服务员可以观察到里面的情况，此时阿亮已经转到了二楼，透过包厢上的玻璃往里看，一间一间的看，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有时也会推开包厢的门走进去，随手拉上门，不一会儿就出来了，脸上堆着笑，一边关门一边对着包厢里面点头哈腰，在他关门的缝隙里我看见里面有几个胭脂妇女，手执酒杯，摇头晃脑，显然是在和着音乐跳舞，我心中不由一惊，难道我服务的对象就是这种中年大婶么？虽然心里已经作好了准备，可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站的累的，我看到附近墙边的外包厢沙发没有人，就坐上面休息一会儿，感觉右边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原来是阿亮转到我身边了，他抬抬手，示意我站起来，我连忙站起来，他就咬着我耳朵说，这样的沙发只能给客人坐，你要是累了可以到那些小圆桌上坐着。他说完顺手一指分布在酒吧大厅里那些小圆桌，我歉意的一笑，他点了点头，也不理我就又走开了，我在一个安静一点的圆桌上坐下，圆桌上放着一张塑封的酒水价目表，还有一个精致的小盘子，里面放着一支专用的蜡烛，点燃着发出莹莹的光，除了头顶上转来转去的舞灯，大厅里的照明就只能靠这些小小的蜡烛了，每个小圆桌上都有这样一盘小蜡烛，点点火光，不乏浪漫，可似乎和这个喧闹的环境并不相称。

就这样我在酒吧大厅里坐了三个小时之久，看着舞台上领舞人员一批接着一批，阿娜舞姿，尽显妖娆，只是我的大脑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高分贝持续轰炸已经隐隐作痛了，我在人群中搜索着阿亮的身影，不过未能如愿，我用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询问他我能否先下班，第一天有点不适应。他过会儿回了条短信说可以，简单两个字，就让我感觉到了如释重负，我像刚刑满的囚犯长长舒一口气，快步走出酒吧，大口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猛的甩了甩头，回眼望了望大门上的霓虹灯，绚烂依然，艳丽依然。。。

午夜时分了，大街上已渐显冷清，孤独的路灯拖曳着我的身影，越拉越长，不时还有警笛声传来，证明着这个城市不平静的夜，不过此时我却苦恼于如何回去，已经没有公车了，出租车要好几十块钱，权衡几番也没有狠下心来向勿勿路过的的士招手，远远望见一家网吧的大招牌还亮着，心想还是在网吧里呆到天亮，再坐公车回去吧。

这个晚上，某个人，又将是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