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机南瓜

2012-09-04 15:12 | 作者:凤凰村 | 散文吧首发

南瓜是南瓜的大名。南瓜和我们都是乡村的孩子。乡下人对孩子们的昵称就是小名。就象小时候的大人们总是阿猫阿狗地喊我们一样,人们给南瓜也起了小名儿。膀弯形的南瓜名拉瓜,扁圆形的南瓜唤茄瓜。我们上学后,晨读点名,先生就念我们的大名了。南瓜它们幸福,无需读书,没有日课点名,渐渐地人们只知拉瓜茄瓜,无论南瓜了。

对我们的蒙昧,南瓜藤们毫不在意,在六月的家前屋后,照样和我们厮混得烂熟。爬草堆,攀墙头,放荡撒野,大步跑藤。哪天早晨,你稍不留神,它那鲁莽的藤头,说不定就爬上了我们的府上--丁头府的山头,压在小家碧玉的丝瓜花们的腰枝上,直疼得丝瓜花们瞋骂他流氓,也无半点小资的歉意,依然迎风招摇。当此时,大人们准会命令我们见义勇为,爬上山墙,牵着南瓜藤的耳头,把它们揪下府来。大人们可不是对丝瓜花们怜香惜玉,他们是心疼拉瓜的藤叶遮在茅屋上,梅一来会生烂斑。揪下台来的南瓜藤,象一条挨打后的细狗子,趴在墙旮旯地上一时半日后,还要干争道掠池、占人地盘的勾当。兴致上来,又会爬上屋后菜园的篱笆,去讨人家扁豆豇豆花们的便宜。

就在南瓜藤蔓疯长着的那不经意间,金黄色的南瓜花,在庭前院后次第开放起来。起初只有几朵,静立在草堆向阳处那一片碧绿中,过不了几天,繁花满院,热热闹闹。晨露一滴滴在南瓜的花叶间顽皮的滚动,闪烁得晨光也如水洗般清澈。蜂鸣蝶舞,在花叶间来来往往,交交错错,仿佛红娘,在南瓜花的雌雄间穿梭。套瓜纽是南瓜花们结婚的大礼,婚礼一般在早晨七八点钟带露进行。佳宾如云是那些翩翩蜂蝶,主婚人和证婚人,就是我们几个小毛孩。南瓜的花雄多雌少,性别比也失调,我们便在雄花中寻找英俊小生,好让将来的南瓜宝宝又大又胖。南瓜花的婚礼简捷明快,不拜天,不拜地,夫妻对拜,入洞房,心无旁骛,生儿育女,不娇柔,不做作。只是可惜了那些没匹配的赳赳雄花们,一朵朵被我们掐走,另行任用,连同嫩碧的南瓜叶,成了小猪仔们美味的早餐。

七月的细雨,绵绵地下着,青涩涩的小南瓜,象一个个喝足了乳汁的孩儿,一天一个模样。起初,南瓜的大叶如伞,还能遮掩住他们的胴体。过不了多久,当南瓜不再青涩,圆团的如磨盘,条长的似牛腿,一个个裸体赤身,错落有致地躺在巷边道旁,不害羞,不避生人。不管你是张家的李家的,只要你肯弯腰落蒂,抱它回家,那一锅拉瓜饭,准会吃得阿猫阿狗们饱嗝嗝的。那时辰粮荒,旧米已食完,新稻尚在灌浆。一只南瓜一锅饭,在农人们的嘴里,南瓜比什么香瓜都香。时至今日,当久食珍馐的我们,又怀念起南瓜时,我在想,此南瓜还会是彼南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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