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带我去求学

2012-08-31 21:57 | 作者:边塞风 | 散文吧首发

一张桌子、一条凳子、一卷行李、一袋粮食。三十多年前,父亲带我求学那情景至今还那样清晰。

天下着小,上山的路很滑,父亲背着两件重的走在前面,我背两件轻的跟在后面。

“小心,这里有冰冰;小心,这里有搓脚石……”

那山很大,山前山后一共歇了二十几歇。

虽然如此,却是他一个月来最为高兴的一天。因为,儿子总算能上学了。

在此之前,他曾几次到两个学校托人求情,每一次都是顶着星星出去披着星星回来。最后一次午才到家,头上身上挂满了冰凌,脱衣时劈劈叭叭地响,足足有五分钟才脱下来。虽然冻得不住打哆嗦,但很高兴说人家学校答应了,要我们自己带一套桌凳三天后去入学。

“差一点就见不着你们了。”喝完一杯水,他才说出了那身冰凌的来历。原来,半路上掉进了冰窟窿。正是开河解冻季节,河水较大冰层较薄,掉下去能够巴着冰层上来实属万幸。

我是在贫下中农管理学校那阵外出求学。原因是一个月前爸在一个公众场合顶撞了大队的一个干部,他到上边一句话就枪毙了我就进入学资格。

接纳我的学校是新创办一所社办高中(公社办的),由于生源不足就收留了我。当时,学校有十多名外来学生,跟我情况一样的有三人,大多则是因家庭成分不好未能在本地就学。

学校不大重视教学,办学重点多在其他方面。每年秋两季都要组织学生到坝上国营林场开展勤工俭学活动,让学生经受锻炼,弥补学校办公经费不足;随时都有支农活动:薅苗、追肥、剥玉米、起土豆,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学校有校山、校田,刨树垵、修梯田,春种、锄、秋收哪个季节都有要干的活;学校更要参加人民公社组织的一系列活动:批林批孔声讨会、农业学大寨誓师会……最让人吃不消的是到坝上荒原植树,风沙肆虐打在脸上脖子上火辣辣地疼,晚上睡窝棚不敢伸腿,一伸哗啦就是一股沙子流进被窝;农业学大寨修梯田抡大板子打田埂也很要命,一天下来身子像散了架了一样;政治运动多要从学校开始,写完大批判稿就到山上搬石头砌大字,满山下梁的跑,搬着扛着抬着,碰的手上腿上肩上青一块紫一块……

语文科庄老师总是想方设法让我们多学一点知识,劳动课让带上书包,休息组织大家谈体会、抒发感想,一事一议写作文。他离家不远也在学校住宿,晚上给我们布置下作业,早晨叫到办公室当面判改。课本上的篇目讲完,就刻写一些唐诗、现代名家散文作为补充教材,让我们阅读,背诵。

社办高中国家不给细粮补助,学生从家里背来什么食堂做什么,玉米面窝窝头加白开水煮土豆就是一天的主副食。班主任毕老师经常从家里给我们带来一些咸菜。有一次,看到我们的炕席破烂就把家里一间屋子刚买的新席子揭来。说来很可惜,寒假有一个流浪人死在学校附近,当地社员就撬开宿舍用那张席子裹了死人。

几年后恢复高考,我顺利考上了学,父亲替我填报了“师范”志愿

“初中毕业教初中,小学没念完教小学,农村太缺教师了!” 他对我说的话至今还记得,就像记得他那满身冰凌的样子和送我上学过大梁的情景一样深刻。

我们那些借读生有一半同一年考上了学。说来也怪,天各一方却都不约而同选择了师范专业,细问填写高考志愿还都是父母做了主。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当年上学那些事总叫人时时想起。去跟我们的孩子讲吗?他们不愿我们翻老黄历,觉得贫下中农管理学校实在可笑;觉得让孩子们整天搞勤工俭学活动、放下书包去种田不可思议;至于批林批孔运动、农业学大寨誓师会之类没完没了的政治运动实在就不是学生干的事。

不管他们怎么想,那毕竟是一段历史,是一段不容忘却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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