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平

2012-08-26 17:41 | 作者:巨石 | 散文吧首发

临平是乾县最西边的一个乡镇,三面和三个县交界。西边和扶风的召公接壤,南面和武功的苏坊接壤,北面和永寿的店头接壤。在渭北临平这摸样的小镇及平常,没有名山大川,没有小流水,也没藏龙卧虎,几十里方圆知道的就是临平的集。临平是单日逢集双日休市,西面二十公里外的召公镇,南面三十公里外的武功镇,北面三十公里永寿的仪井镇,都是单日休市双日逢集和临平相呼应。小商贩天天忙赶集,天天有生意。关中有句老话金宝鸡银凤翔,不如周户集镇半后晌。和周至户县半后晌集不同,临平是满天集。早晨天一亮就忙和,旁晚生意人才收摊。中午饭时赶集人仿佛要把临平挤破一般叫集园了。赶满天集的人多是闲人、市侩和小商贩,一般人来去匆匆忙自己的事。临平很小不到一万人,横竖也就两条街,一幅乡村集镇的摸样。临平肚量却很大,能容纳好几万赶集的人。逢集这天,四面八方的人流物流朝临平蠕动,交易买卖各取所需后,人流物流又向四周散去,临平集成了人物货物的集散地。南路的蔬菜,西路的辣子烟叶,北路的猪羊在临平汇合。操着四县方言的人,在临平集上讨价还价,争高论低,各求所需。

临平有过辉煌,那是旧社会的事。曾经的临平粮食集很有名,除过粮食买卖还有交易结算功能。就像现在银行一样,比银行更灵活更方便。粮食集其实是有钱有势人开的粮行,农民把余粮免费存在粮食集上,就有了交易结算资格,相当于在银行开了户。过去临平集贸大型交易都是用麦子说价,麦子以石计量。交易货物时双方都去粮食集结算。结算时无论你有无存货,存货或多或少都能结算,双方给粮食集出个粮食手续买卖就算了解,超欠长都是粮食集的帐。卖方欠下粮食集的或续存或转借限期补足,超出的双方也不拿走,就在粮食集存着。进粮食集的麦子只记数量,出粮食集要钱按时价结算,要麦子按斗量出。开粮食集的人赚的是零售差价,也给灾荒地区高价批售。其实是拿别人的麦子做本钱,低价进高价出。方圆几十里有余粮的人都舍不得卖,存在临平粮食集上。遇年馑贮备粮食度灾荒,风调顺就融资添置家当。开粮食集的人利用粮农的心理,拿别人的麦子赚自己的钱。临平有句古话有钱没钱去找粮食集,说明粮食集有融资作用,而且方便灵活,即使没开户也有结算资格。粮食是土地产出的财富,是临平人的命根子,在临平集贸上充当了货币的角色。过去听老人常说东西值多少石麦子,从来没听说值多少钱。说明临平人穷的只有粮食了,粮食是临平唯一的财富。

新社会临平粮食集没有融资功能了,取而代之的是信用社,却不如粮食集方便。人民公社化后,给临平注入了活力。新建了集体企事业单位,使小镇的面积成倍扩大,也给集贸注入了经济新活力。受到发展的局限,仍然脱离不了旧时集镇的影子,寄卖所、牲口市、猪羊市依然兴盛。欺行霸市的、投机倒把的、东买西卖的、黑市经纪人市侩依然存在。钱庄、当铺虽然没有了,但地下高利贷依然有市场,临平人叫‘鉔钱’。有人急用钱就找中介人寻放账人借,月利息行情贰分三分都有。猪羊市占地面积十几亩大,买卖双方不明说价,全凭黑市经纪人用手在袖筒捏合,经纪人能说会道,掌握猪羊行情从中谋小钱。临平有句老话,买卖不成说个不到,大型交易都靠经纪人游说。寄卖所是把当天买不了的东西,寄存在人家那里标个价。寄卖所也有经纪人,啥行情都知道,成交后从中提取管理费。

临平有自己的特色小吃,油粉和付子是外地没有食品。逢集改毛的油粉排不上队,李三的付子挤不上凳子,赶集人人都想尝口鲜就争先恐后。油粉是把凉粉用辣子油和炒韭菜趁热调和后加醋,酸辣香味尤其受妇女青睐。付子是大麦去皮后按醪糟工序发酵成,味道淡淡的甜老年人很喜欢。豆腐脑没有卤汁仅三样调料,盐醋和辣子味道却与别处不同。临平的羊肉泡是水盆的,七十年代三角钱一碗,旁晚下锅煮肉,等不得天亮就卖完了。临平的卤肉也很有味道,走在街头就能使人流口水。过去把临平叫饿国市,啥吃的都一抢而光。临平人待客很特别,不上菜只吃浇汤面。浇汤面被外地人戏称‘哈水面’,碗里全是汤只有几条面,吃完面把汤又回到锅里去,不断地重复端给客人。其实浇汤面不是外地人想像的含有‘哈水’,是经过沉淀过滤调和后再重复的。吃过的人都说好,只是不好意思多吃,怕主人笑话饿着肚子来的。浇汤面有九个字的特点,汤要稀、煎、旺;面要软、细、光;味要酸、辣、香。有人也叫油醋泡面。以临平为中心方圆几十里,无论婚丧嫁娶、逢年过会、四时八节、招待亲朋一率是浇汤面,几十碗吃不饱肚子。尤其结婚喜庆筵席,娶亲的半敲门接新娘,天不明就开始吃浇汤面。一席坐六个客人配个看席口的,同时开七八个席口。十几个小伙掌盘端面,三四个人烧锅下面,四五个人筷子盛面,两三个厨子轮换浇汤。一勺倒一碗不能太满,一环扣一环不能脱节。各伺其职像打仗一样紧张,像碾场一样忙碌,太阳午时才能吃毕。在临平会调浇味的厨师才牛气,专门把汤的关口,负责沉淀、净化、加热、调和,客待的好歹全在汤的味道上。

民国十八年(1929年)关中大旱,临平是重灾区,三年天旱无雨,九年颗粒无收,对临平是灭顶之灾。举家逃荒要饭,村村荒无人烟,十年后才陆续返回,从零开始重建家园。临平土地肥沃幅员辽阔,解放后却没有大地主。致命的灾难从同一起跑线上起步,大家都是贫下中农。过去黑五类是地富反坏右,在临平叫四类分子没有地主。民国十八年年馑,对临平的影响持续深远,老一辈人把逃荒故事常挂在嘴边。珍惜粮食,吃饭简单,穿衣随便,民俗淳朴而不奢华。很多人返乡后年龄偏大,结婚只好讨外地女人,甘肃汉中四川的外来婆就很多。许多人家在逃荒路上有远亲。临平人吃菜以辣子为主,从来不动油锅炒,好歹的菜都是生切凉拌酸辣出头。然面蒸馍加辣子,睁眼锅盔包谷珍就很幸福。即使过年也是白菜豆腐一锅烩,外加蒸碗凉豆芽,美其名曰十三花。每年南瓜下来,家家都要吃一顿南瓜盖被子,是一年唯一的瓜代菜。

临平土地肥沃一点都不夸张,从粮食集可以看出旧社会的富有。新社会关中两大灌区羊毛湾、宝鸡峡在临平汇合,因而旱涝保收。七十年代临平人也很少饿肚子,只不过杂粮多一些。人均口粮二百斤以上,劳动日值至少在六七毛,日价值一元的生产队也不少。那时生产队有四分之一土地种棉花,棉花收入还不够打农药钱,不种棉花临平人会更好。现在麦子亩产一千斤很正常,有炕大一块地就能养活一个人,却是舍不得地种菜。大江南北都能种土豆,临平人不种土豆也不吃。现在年轻人把粮食在地头就买掉了,老年人看了直摇头。土地出黄金,造就了临平人不善创业的惰性,距西安不到百十公里,过去很少有人去西安。没有走州过县的商贾,没有走南闯北的江湖。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娃娃热炕头。守在家门口以土地为生,即使现在也只能在外打工下苦力。

临平人看戏,也只看慷慨激昂的秦腔。七十年代吃粮紧张的时候,临平人勒紧裤带也要修戏院,临平戏院建成后,被评为民办实事的政绩工程。1977年戏院首次公演秦腔古装剧《三滴血》,临平人久旱逢甘雨,万人空巷涌进戏院。周边房上、墙上、树上全是人,观众像麦浪一样倒来倒去。维护治安的几十个人,打坏了几捆子竹竿。台上实在没法演,只好任其拥挤,挤倒了戏院围墙平息后又接着演,清场子时候收拾了一大堆鞋。临平自乐班只顾白事,白事除过自乐班外必有电影,尽管没人看电影,肯定要演的,常常是放映员给自己看成为临平一大怪。临平红喜事却没有吹吹打打的场面。

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农村商品流通渠道多样化,农民收入不全靠农副产品。集贸失去了传统存在的意义,临平集贸兴旺时期已经过去。苹果成为临平新兴产业,农民收入大幅提高。新时期赋予了集贸新功能,农村超市、移动通讯、网络宽带、汽车维修、苹果产业等新事物正在集镇发挥作用。临平仍然是政治、经济、交通、文化、娱乐、信息的中心,在当地起着枢纽作用。

临平美丽富饶,我也热爱临平,因为临平是我的家乡

评论

  • 无霸:临平人爱看戏,也只看慷慨激昂的秦腔。七十年代吃粮紧张的时候,临平人勒紧裤带也要修戏院。1977年戏院首次公演秦腔古装剧《三滴血》,临平人久旱逢甘雨,万人空巷。。。
    回复2012-09-07 08: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