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 死 恋

2012-08-20 17:41 | 作者:落崖惊风 | 散文吧首发

四月细纷飞的一天,王峰还站在陈晓的墓地上。他逐渐的蹲下,把手中的一束白菊静静的安放在他的遗像和墓碑前。他说:“没想到,我这次回来之后,你却走了。我们不是约定好的吗?”陈晓的坟头被打扫得异常干净,因为王峰在每天的黄昏时分都会前来一趟,看望他曾经心中最女人。陈晓的坟头被安置在偏远的郊区,紧邻一条弯弯的河流……

他在那儿呆了一个下午。回到附近的镇子,色已浓,一个老板样子的人叫他,“喂,你刚才怎么不在工作岗位?我可不是白付你工资,年纪轻轻,也就三十来岁,干活卖力点。否则,当心我炒了你。”王峰只得连连答应。他在一家酒吧里工作,负责帮酒吧卸载货物,顺便招待来客。晚上的霓虹灯迅速的亮起,五颜六色,煞是好看。王峰在那里面感受到的是一股烟火气息。酒吧里还在唱着格式的情歌,一个客人引起了他的注意。“你好,您要听什么歌?”“嗯,好的。”他好想再和电话那头的人通话。“你们这什么类型的曲调都有?”“是的。”服务生说。“那么来一首日本的荒野中的月。”那是首抒情却略带哀伤的曲子。“难道,那位客人也伤心?呵呵,他悲伤什么?”王峰想。一个个演唱的歌手上来了,应邀开始演唱:“乌啦啦,那夜月儿凉似水、名似银。”王峰听着,一股伤情撩然而起于心。那首老歌在以前或许更流行。

“乌啦啦……”我唱的好吗?好几乎一致的掌声从台下传来。师生们坐着,听着台上那两人组的合唱。其中的一个女孩发问:“谁更好?”明显是开玩笑的姿态。底下的王峰却说:“你好、当然你唱的好。”一副傻傻的样貌。旁边的老师叫他坐下,他才反应过来。散场后,许多同学问:“王峰,是不是喜欢上那姑娘了?人家可是隔壁班的三好学生,你呢?不用想,没戏。”他的朋友在一旁拍着他的肩膀说:“没事的,别离那帮人。”王峰的学生时代就迷恋上那个女生。她的名字叫“陈晓”。他无论如何也意料不到,她会影响日后自己的一生。“陈晓,你今晚有空吗?”王峰经常这么问。“不巧,没空。”陈晓说。他灰头土脸的游走在走廊中,心中疑惑:难道真的如那些人说的,她不可能喜欢我。甚至连做个朋友都不会。一位少年的心中充满着焦虑与恐惧。那些年,他恐怕陈晓被别人抢走。夜夜苦读终于让他名列前茅,一日,他又去说:“陈晓,今天好不容易放假,一起去逛逛?”“对不起,还有功课。”她说。王峰说:“我的成绩进步了不少,我教你吧。”“你怎么就不懂呢?我要的不是你这样的男生,稍微成熟点。”陈晓说,也许她已经感到厌倦了。在那些年里,他对她无微不至,她却没什么反应。于是,王峰学着如何去成熟一些。朋友们倒是给他不少的建议。有一个人说:“陈晓或许要的是浪漫。每个女孩都很享受属于自己的浪漫。”“我怎样给她浪漫呢?”对于这个问题,王峰一找到机会就俯首沉思。那年的秋季,毕业后的第二个月,按照约定,同校之间认识的朋友会举办一次聚会。他们邀请了陈晓。“等陈晓来了,你自己看着办,好好表现。”有人提醒。

“唉,她来了。”拉着王峰的袖子,朋友们好心提醒。舞台的灯光迅速亮起,一首《荒野中的月》引起了无数共鸣,很多女生都上台拥抱王峰,但他不要,他只要陈晓为他喝彩,为他加油打气。毕业的那年,他和她二十四岁,正如花一般的年龄。此后,陈晓虽然接受了他做她的朋友,但没答应做恋人。王峰尽管高兴,终究还是有些失望。“陈晓,当年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不是我爱的那种。”“为什么?我不能改吗?”陈晓笑了笑:“有些是改不了的。老实说,我已经有心仪的男人了。”“什么!你告诉我是谁?”王峰第一次如此的急躁,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王峰为了她把脸弄花,目的是为了逗她,“你终于笑了。”他说。“看着你这么可爱。”她说。“那就给我一次机会吧,相信我。”王峰像许诺似的说出了一句。几个月后,陈晓突然跑去王峰的家门口,摁着门铃,哭哭啼啼,说:“你能下来吗?我想找个人说说话。”王峰从话音里可以听出无限的悲伤。等他下楼后,眼眸中看到的是一张白皙的脸,上面沾着几滴泪,粉红中带着白的感觉,让人爱怜。“你怎么了?有时慢慢说。”他安慰道。“他爱上了别人,你说我该怎么办?他走了,除了父母以外,他是我唯一值得信任的男子。”王峰来了句:“我不算是你信任的人吗?”他的这句话既刺痛了陈晓的心,又让陈晓明白眼前的他已经不再是一个男生,而是有担当的青年,或许那个曾经的老男人迟早都会走。陈晓抱着王峰,哭诉了一会儿,看着窗外。外面寂静无声、小区内的树叶悄然飘落。“从此以后,由我来照顾你,好吗?”王峰深情的看着陈晓,抚摸着她的脸颊,轻轻地将泪水擦掉。慢慢把她扶起,“好吗?答应我,好吗?”反复的声音是她彷徨。一句“好的,我们以后要互相的爱”,令王峰感激不已,他感激那个老男人的背叛和离去,留给他那么好的妻子。至少,王峰一直想把陈晓变作自己的妻子,他一心的对待着,自己都感到了亘古不变的爱的坚忍不拔,那种感觉很奇妙,仿佛身上的每一处气场都和陈晓的连在了一起。她一出事,他似乎立马就能够知道。

第二年,王峰带着陈晓去了内蒙古、黑龙江。东北大地上有他们映得通红的笑脸,当地的冰雕上有他们抱在一起的身影,手掺着手,两个小手好像永远都不会分开。去东北的大兴安岭那次,他们没请示父母,那时的想法很天真,就是死了,也是死在一起,没什么可惜的。丛林茂密、溪流湍急的惊喜中,王峰拉着她的臂膀,说:“小心点,前面比较陡峭了。”“哦哦,你真好。”陈晓回答。他笑着,她也笑着,森林中除了动物的叫声,剩下的就是他们的笑声。那回的爽朗似乎表现了两个天底下最幸福的情侣。

夜渐渐暗了,草中的溪流的声音愈加明显,“哗哗哗”的,仿佛一首优美的且不乏激情的曲子。王峰在丛林的边缘地带搭好帐篷,去树林里捡了一些断的枝条回来,低头时,他看见漫天的星星,淡淡的蓝色,闪放着寒光,仿佛从远古传来的曲调。于是,在他的感受中,有了两种曲调长鸣的记忆。让王峰难以忘怀的那首《荒野中的月》,好像就是那样的感觉。此时,陈晓穿着羽绒服跟着他的后面,无意间吓了他一大跳,“哇!不是叫你在帐篷里等吗?”“我怎么能让我爱的人冒险?跟过来看一下,不放心。”陈晓的一番话彻底暖了他多年来未曾有人触碰过的内心世界,就算亲生父母也没涉及的心灵。他一把抱住她,然后蹲了下去,给了深情一吻,两个嘴唇如同两片花瓣颇具默契的融合到一块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温馨的、融暖的感觉迅疾的传递给了对方。他捧着陈晓,如手中呵护着的鲜花,他花费了大学三年才勉强追来的人,那个他最心爱的女人。他们坐在树林的地面,不管多刺骨,心里都是幸福的,陈晓闭着眼,静静的期待未来,而王峰却回忆着他们相识的那刻,然后做的那些傻事。他想,如果,那个老男人不放弃陈晓,那么他很可能还是一无所获。“冷就穿上一件吧。”他说。陈晓问:“出来捡树枝还带着衣服?”“哦,本来是给自己穿的,现在给你。你比我更重要,是吧。”他笑了,再一次的欢笑惊扰着大兴安岭的安静与黑暗。远处的火堆燃烧的正旺,连位于百米以外的他们都感受到了。陈晓,她披上了为她而预留了许久的大衣,躺在王峰的怀里睡去。等她醒来,已是凌晨四点多,天色朦胧。他们不在一起,不睡在一块儿。陈晓的睡意全无,连忙拉开拉链门,眼见王峰睡在帐篷外,火堆的火星还冒着些光,她想,那个男人真好啊。但是,自己是否对他真的那般情深意重呢?无疑,王峰是爱着自己的人;可她如何彻底放下,对于那段青初恋,日夜思念的那些过往的无数不眠之夜,她实在不敢再往下想。忽然间,她又觉得那个男人是如此的陌生,凌晨的树林弥漫着薄薄的雾气,刚被抱过的腰部与胸部还是热哄哄的。温度没凉下来,她也就安心了。

从那天起,陈晓才确定要做王峰的恋人,甚至是妻子。毕竟,一场青春爱恋是他明白了许多,爱一个人固然可贵,但找到一个全心意的爱人就更难得可贵。人这辈子,谁说要找一个最爱的人,没了那个男的,王峰就是她的最爱。他们回去后,陈晓硬拉着王峰拜见了自己的父母。见了父亲,她说:“王峰,这是我陈建德,我妈早过世了。”“伯父好。”他打招呼。“听说,你爸的公司做的挺大啊,很有钱的,是吗?”陈晓说:“你真关心我,连我们家的情况也了解。”陈建德却说:“那么关心我家的财产干嘛?”在陈建德的眼中,王峰心怀不正,似乎随时计划着侵吞家中的一草一木。“她和你什么关系?”父母问陈晓。“现在是恋人,以后就说不定咯。”说罢,陈晓的脸上荡漾出无边的幸福和春色。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从发丝中缓缓飘来。“我不准你和他在一起。”父亲辞严令色。“为何?爸爸。”她问。“我就觉得那小子心术不正,反正我看不顺眼,你懂的,我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他大声喊道。一时,吓得陈晓不知如何是好。晚席间,三人坐着吃饭,陈建德说:“小伙子,知道你最爱的歌叫《荒野中的月》,今日我们特放一首。”王峰乐了,说:“谢谢。”坐在一边的陈晓不怎么开心,似乎预知了父亲的把戏。“年轻人,你知道这首歌是当年我女儿最爱的歌吗?”“我懂。”陈建德说:“其实,那是我在留学日本期间,在音乐学院里写给当时心爱的人的歌曲。一晃数十年过去了,还是那么动听,后来啊,陈晓跟着听到大,于是她也爱上了那首歌。随着时代变迁,歌也红了,只是人老了。”王峰大吃一惊,“难怪,歌曲中饱含真情,令人动容,仿佛亲眼见到情侣的远足与相拥。副歌部分的分离,而且在原地的离别让人无限感伤,真是一首好曲子。”陈建德强调:“我以前学音乐,知道为何?因为我爱上了一个日本女孩。同样经历了生死离别与纯粹的爱情,可结果呢,你看,最后无奈的变为一名商人,天有不测风云。我们输给的往往是未来的不可预知。所以,我不可能让心爱的女儿再步我的后尘。”“为什么,就那么简单的原因?”王峰在一秒内说。“你知道那首曲子在出名之前的原名吗?”还未等王峰回答,陈建德就说:“那叫生死恋!要与生死挂钩的恋爱,为了纯粹的爱,我们究竟要付出多少?你们难以体会。”他不断敲着自己的胸脯。

夜色未退尽,王峰就连夜出走。后来的几年里,他的远在他乡做糕点生意的家长才知晓了他的消息。她是被陈晓的父亲的几句颇具深意的话给逼走的。又过了几年,大家四处打听才得知他去了乌克兰。一个东欧国家。他心灰意冷,就决定期内不再回去,最爱的女人的父亲冒死反对的婚姻如何幸福?他想都不敢想。十月,乌克兰的天气开始冷冷了下来,街上他遇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居然是陈晓!“她怎么在这里?不可能啊。”王峰嘟哝着。他勇敢的去拉那个女孩,在回首的一刹那,他闻见了熟悉的幽雅香气,就立刻知道是她!一把拥在了怀里。“晓,你为何当年同意你爸的话,又为何千里找我。”陈晓哭了,却迟迟未回答。只留一股香气和王峰一只耳朵里的《荒野中的月》慢慢流淌,勾起辛酸的往事……日头过山间,佳人何处寻?楼下的一个外国女人学着中国的诗词不无深解的学着。星星再度占据天际,一弯勾月静静的洒着如水似银般的光芒与温柔,尤其在乌克兰的小而窄的街道上,晓得那么动人,四处泛着湖光的月色,凉意未尽却依然撩人心弦,外国的悠扬艺术的熏陶更加重了浪漫的气息。可他们哪里还有心思来忘乎所以的欣赏?徒留的惟有遗憾与悲伤。王峰先开口:“你……为什么来,是找我?”“不是,你别多想。”语调里明显带着哭泣的声音。他还是抱着了,但和许多年前的心情相比,两人早已是大不相同。多年的风雨的阻隔,早已把两辆原本相近的火车拉开了距离。也许,当初她父亲的反对就是因为害怕两辆车会相撞,而非相融。月色皎洁、河水流淌得静谧无声。她说:“我快忘了你了,何必在我眼前出现呢?请别再打扰我的生活。”说罢离去。王峰的眼中又一次离去,飘飘的丝带与仙女般的气质。温柔纯洁的月映照着一切的景象。

仅过了数月,王峰也结婚了。新娘就是那个楼下的乌克兰女子。名字叫“米兰斯托娃”。他忽然回忆起当年最初的美好,尤其联想到她因深爱的男子的离去而爱上他自己的时候,会深有感触。仿佛境,他结婚后还时常问自己,陈晓到底有没真的爱过我,或者我只是她伤心欲绝后的抚慰幻象?

爱情,似乎永远不可能完美;也不可能完全纯粹。要在艰难中尝尽柴米油盐的世俗,然后再开出皎洁如月的花朵来,那实在太难了。

数年之后,他决定回家乡看看,曾经多少回思念自己的家乡,会否与那个女人陈晓有关?王峰的心灵好像进入了迷雾森林。回到原来的地方,都是原来的样子,清明时去故地重游,他意外发现了一座新坟,青青的草长满了最高的土那部分。定睛一看,王峰差点没跪下,他痛哭失声,上面写着陈晓的名字。在纪念了整日后,王峰问及同乡,“请问,陈晓怎么死的?”人们见他过于伤心,也不忍心骗他,说:“自他离开,王家的公司就倒闭了,他爸逃走了,因为是逃债,所以没来得及带走陈晓。后来,出于生计,王晓就做了风尘女子,整天出入于酒吧、理发店。”那时,还有人插嘴说:“可惜,那么一个充满阳光与纯洁的女孩子。唉,过了几年就死了,也不清楚什么原因。”

王峰彻底心碎了。原来,那个女人从进入他的生命起就与他联系在了一起。他离婚了,赶走了那个乌克兰的女人,是因为自己终于明白心底的人还没走,一直都在意她的生活……从此,王峰来回于酒吧之间,他放弃了安稳的外国生活,重新回至故乡。在酒吧里打打零工,他多么希望能在酒吧的最底层见到陈晓的影子。被老板贬低、侮辱,他都不怕,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好好生活在家乡的环境里,那儿保存着最美好的回忆。午夜,下班时分,他还会徘徊于无人过路的黄色灯火下,静静的吸着质朴的香烟。

他在黄昏工作不忙时,陪着坟堆边,聊聊天、说说话,讲一下自己遭遇的故事。一年后,他也去世了,原因是吸烟太多,而且夜不归宿,睡眠太少等。

按照安排,他的坟被安置在那座坟的旁边。那年新坟建起的九月,秋高气爽,一位女子来了故地赏景,留恋的目光尤为清晰。她诧异的看着王峰的新坟痛哭流涕,再一看竟然有人造假了自己的坟。明明没死,谁散布的谣言?经陈晓的调查才得知是父亲把女儿死了的消息散布出去,为了保住女儿的平安,而她做风尘女子是确有其事的。

明年的那天,陈晓决定再去一趟家乡。她会整日的陪在坟头的旁边。她要陪他说说心里话。陈晓临走时说:“天呐,我到底有没完全的相信过你。”她彻底的疑惑自己当初的选择,与当年的王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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