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坛的树

2012-08-18 13:24 | 作者:蹬蹬 | 散文吧首发

生于乡村长于斯的人对树都熟悉得很,家乡的平原,远看黑森森郁葱葱有树聚集的地方,往往是个村庄。乘凉吃饭,闲聊小聚,捉迷藏打扑克,掏蛋扑鸣蝉,乡间的生活轨迹是浓荫铺就的。树就像人的发肤不可或缺又熟视无睹,谁也不会在意它,我亦如此。

这一天,我却被树撞击了心弦。那是天坛的树。

他们说天坛古树多。是的,北门里道旁古老的银杏树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我这一点。较之平日里行道旁的观赏银杏树,这里银杏高、粗、茂密,让人一时接受不了,强烈的冲击着平日的印象。树上累累缀满了银杏果,在亮蓝的天空映衬下,镶着浅色边缘的团团绿叶中,小小的果子绿得发亮,又密得使人担心它们会压弯纸条。一棵足以震撼人,一排、两排,肃穆地立在宽宽的大道旁,如面色凝重的老人,逡巡着明代清代的皇帝们缓缓走过,看他们虔诚地祭天祈谷;打量着现在的游人,群群队队,睁着雀跃好奇的眼睛来探寻当年皇帝的足迹。这老人凝立俯视着世间的风云变幻、世相纵横,一年又一年。当年史铁生在地坛公园徘徊伤思,有没有想过天坛公园,想必来了,这挺拔的银杏树会让他的忧思减轻少许吧。

园里主要古树是松柏树,一棵棵、一排排,粗壮苍幽,向远处延伸,直到目光尽头,苍绿碧绿嫩绿淡绿融为一体,当年御林军的阵势也雄壮如此吧。最独特的一棵当属回音壁西侧的“九龙柏”,树冠不大,树干却很粗壮。从树根起,一股股苍灰色密布竖纹的柱状突起树干,扭曲纠结着向上,到顶结束在树杈处,宛如九条盘旋而上、竞相逐走的蟠龙,故此得名。行人惊奇不已,纷纷举手,上下俯仰,选一个自认为完美的角度拍下它的千年古影,全然不管他做了我的背景,我成了他照片的风景。隔着历史的万水千山,龙依然鲜活如初,在人们的灵魂深处。

如果说银杏树柏树浸满了皇家气韵,挥去了人间烟火,那么,那些长长的、树脚设着排椅的林荫道则是凡人的处所了。

一群大爷大妈仰着满头白发在排练合唱:一条大河波浪宽······一家三代牵着手回家准备晚饭了,一对情侣躲在那边偶偶切切,这里一个金发小伙膝上摊着纸,写下一行行英文······这里有人声,却静得不像身处城市中央,坐下来,心也静下来了。苍黑的树干向空中虬出,在宽宽的路上空合拢起来,只见亮亮的底子上,丛丛绿叶绿成烟雾一般,那雾,似近在眼前,欲伸手,方知它飘渺在远端。放下目光,绿雾和黑色反光的路面交汇在极目处。这意境,很美。如史铁生所说的:“在人口密聚的城市里,有这样一个宁静的去处,像是上帝的苦心安排。”我木木地看着,手脚发肤都没知觉了,唯心神在那里徜徉、欢呼,这就是灵魂出窍的感觉吧。时光剥蚀了古殿檐头浮夸的琉璃,淡褪了门壁上炫耀的朱红,坍记了一段段高墙又散落了玉砌雕栏,唯这空灵的树影能横亘历史,从历史的源头飘飘而来,恍惚间,这是魏晋名士单车漫游、鸣啸山林的纯洁孤独。静,却让我感到了遥远的绝响。

这树,跨过沧桑的历史,凝结成现在那能映进人灵魂的一道风景。站在树下,张开双臂,拥抱起历史和现代,理想和现实,遥远和现在······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