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竞天择

被所谓的大人喊出去做事，拿一个很大的袋子，在炙热的阳光下行走。只需尾随在他的身后。行走，站定，把鱼装在袋子里，继续行走，没有语言。并不愿做这些事，甚至是非常不喜欢。有厌恶、抗拒的心理。但并没有权利去选择。用大人们的话说：我们还只是小孩子，要多做事才好。作为一个小孩子，许多事情都无法遵从自己的意愿，包括吃饭，玩耍。而大人们判断你是否是一个小孩子的标准是：你是否能够赚到足够的钱财。所谓的足够是能够独自生活，除了己身的支出还需要孝敬父母。在此之前，七岁与十七岁在他们的眼中并无区别。

捕鱼的地方需要精心寻找，下水也要小心谨慎。用这种沉重有着巨大网面的纱网捕鱼，一个地方只有一次机会。鱼会逃脱，受惊吓而走。他示意要我站远点，因为我穿着黄色的上衣，似乎会让鱼警觉。他做出禁声的动作之后便缓慢下水。他穿着黑色布料做成的长裤，并未卷起裤脚，在水中缓慢行走，动作轻柔。平时并未想到高大壮实并且说话声音宏大的中年男人会有这样温柔的时刻，而他的温柔并非对着某人，只为猎杀。温柔是他的一种手段，毁灭生命。

网在水中沉淀，收拢，被提了起来。同时被提起来的还有数条在阳光中褶褶生辉但即将迈入死亡的生命，它们在网中跳动，摆动身体，依然徒劳无功，被网紧紧的束缚着，有血液从身体表面淌出，是挣扎的痕迹，鲜红的血液，与人类的血液颜色并无不同。离开了水，再强壮的鱼都如同婴儿般脆弱，它们丧失土地，失去了行走的本能，失去呼吸的权利。这样的场景令我害怕，害怕如同鱼儿一般被拘禁，丧失一切。那一切包括生命、生息之地、安息之地。

一网大概有二三十斤的鱼。他面带笑容，在清理纱网取下鱼儿的时刻不忘叮嘱我将它们捡到袋子里。同时他向我炫耀他的打鱼能力，并说他若是一无所有，走到任何地方仍然能够生存。是自得、自信的中年男子。他催促我快点捡，因为第一网的丰盛收获，他迫切前往下一个地方。

捡鱼的时候遇到了阻力。我并非打鱼经验丰富的人，无法找到正确的抓鱼方式。鱼光滑的身体表面又有一层黏稠的液体，稍一挣扎，它便从我的手里滑了出去。不知道是鱼居住在水里还是其他原因，鱼的眼睛有一种雾气朦胧的感觉，仿佛乞求。有巨大的心理压力。左边是河，右边是袋子，我把鱼抓在手里拥有选择，却把他们放在了袋子里。有深重的罪孽感。无法看透生命流动的方向。可能是一个矫情的人，无法杀戮，却吃肉食。没有逃避的地方。

想来这是异类之间最原始的捕杀。而人与人之间也有一种原始的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