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二则

·女儿与父亲的距离

读到一篇文章“女儿很近，父亲很远”。说的是女儿长大后与父亲的距离。

文章的最后一节引了丰子恺在女儿阿宝即将长成一个少女时的悄悄叹息“我突然觉得，我与你之间似乎筑起一堵很高、很厚、很坚的无形的墙，你在我的怀抱中长大起来，在我的提携中长大起来，但从今以后，我和你将永远分居于两个世界了。”

作者最后问“是不是中国人的父爱，在女儿长大后，总让人有一种心酸的失落？在女儿眼中父亲很近，而在父亲眼中女儿又似乎很远……”

我不禁想起了很小很小的时候，被父亲抱着背着，有时被举到他肩头“骑马”。他也会用胡茬扎我的脸，然后我们一起咯咯地笑。坐长途车时我常会在他怀里睡得流口水，安稳踏实的感觉。我五岁开始在外读书，住校。8岁又回到父母身边继续读小学，住家里。那时只有一间卧室，我睡小床，父母睡大床，父亲睡前总是要先吻吻我的额头。夜里如果遇到惊雷暴雨父亲也会把我抱到大床去和他们同睡。

后来上初中时搬了家，我有了自己五平米的小窝，离主卧一个厨房兼阳台再加一个客厅的距离。那时住校，周五或周六才在家里住。夜归的父亲总是悄悄扭开我的门，蹑手蹑脚的走到我床前，为我拉拉被子，然后在我额头轻轻吻一下，又退出去把门轻轻关上。其实大多时候我都没睡着，但我会静静的装睡等他吻我的额头，那样我就觉得好温暖，也会睡得甜甜的。

可是，和文章里那位女孩一样，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有些刻意回避着我，我一想黏在他身边，就会被他呵斥，我感觉他是开始讨厌我了。他总是会说，我小时候多么可爱，调皮得像个男孩子。说我越长大越不听话了，没有从前可爱了……我当时总装作无所谓，还和他又笑又闹，有时故意说些气话给他听。可是一个人时，难免也神伤，父亲真的不爱我了吗？我没有从前好了吗？那个时候我就好难过好难过。高中时我依然住校，偶尔回家都会看书看得很晚，父亲回来就开门看看我，问一句“还没睡啊？”，临睡前又过来嘱咐一句“早点睡啊。”如果午夜醒来见我灯还亮着，也会过来看看，催我早睡。有时我躺床上看书睡着了，他就帮我关灯，第二天说我几句。可是，就算我睡下了，他回来也只是开门看看，有时会看很长时间，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他再也不会走到床前吻我额头了。有时我闭着眼睛，好希望父亲走过来，吻吻我额头再离去，可是往往都是听到门轻轻被关上的声音。每每这个时候，我心里总会叹口气，觉得一阵无由的失落。

书上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也有那所谓的“恋父情结”，可是我有时感觉，很依恋父亲。

长大后发现，父爱好深沉，像暗角里的凝望和关注，那种温暖是深刻和隽永的，只有用心才能体量。

好希望，回到最初，被父亲宠在怀里，捧在手心。

女儿和父亲的距离，究竟，有多远，有多长？

08-11-2

·黄花雨

一早走进校园，又是一地落黄，两个月来已经第二次了。

大概是气温甚高又加之雨季的关系，这一季的植被复花复落，复落复花。

开学两周后就在飞花，到10月末时已经在落绿果了，清清亮亮的绿意舒服极了。小粒小粒的精灵，在各个角落跳动，有疏有密，摩托汽车一过，便纷纷滚向路的两旁，聚在一起说着刚才的惊心动魄。偶尔有些闭闪不及的，便碾为尘土，或随风去，或入砖缝，直到泥土掩盖了它们的踪迹。

没想到这周又黄花满天了。喜欢这种雨花的感觉，浪漫。去年初来时也是这般情景，但当时沉浸在Culture shock中，无心欣赏这等风景，真真辜负了这等自然的纯美。

细细碎碎的黄花铺满了车路、草坪、小丘，上了屋檐，下了沟渠。放学时路过露天泊车场，但见车顶和摩托座位处已落上了一层可爱的黄，雨季湿湿的阳光映出它们温和的颜色，淡淡的，绒绒的，真惹人怜爱。有时见一地未被行人或车辆破坏的“小地毯”，就有了欲躺其上的冲动。

凡路过正在雨花的地段，我必收了遮阳伞，感受那簌簌飞舞下坠的花仙们，喜欢它们轻轻柔柔地吻我的额头，脸颊，喜欢看它们静静落在我的肩膀或掌心，有时竟不舍得动弹，唯恐辜负了这一番美的降临。

摩托上或汽车里偶有诧异的眼神在我余光中回首，我笑，继而又叹“生在福中不知福”。看来习惯是很容易让人麻木的，见惯就不怪了。也许因为如此，世间很少有人意识到现在的所有是值得珍惜和欣赏的。

近学院时，见路上又躺着一只被车压瘪且已风干的蛤蟆随风如纸飘行，不禁感慨生命的脆弱。来这里后，无论校园里还是公路上，随处可见蜥蜴、蛤蟆、青蛙、田螺等等等等，估计是生态环境好的原因。可是更常见的是他们的尸体遍地，这些可怜无知的生命，与人类共生不是毫无界限的。

放学又过下水道，见小鱼和蝌蚪在欢快地游着就开心，跨进艺术学校但见一只螃蟹被我吓得藏到一块石头下边，露出一只眼睛紧张兮兮地瞅着我，呵呵，可爱。想想小时候家乡门前那条河里也是那么多的鱼虾、蝌蚪、螃蟹，还有美丽圆滑的石头，真是怀念哦。七八年前回去时那里已经填平，不再有水，一片干涩的泥沙在阳光下放着刺眼的光，看得我心疼。所有的美好，都只能在回忆中祭奠。

此时的我，坐在夜里，听着自然的声音，有种回归的感觉。

难眠的，是那颗，恋夜的心。

08-1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