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堂点滴

开学了，我们这些连个字母都不会读的同学分到一个班，共四人，一个来自乌刚达，两个来自马达加斯加，还有一个中国人——就是我啦。先上八个月的语言课，次年再入专业学习。

三个多月下来，初通言语，半印尼半英语的交流。说来好笑，很多时候，课堂交流和作业里造的句，老师们往往一头雾水，做不解状，我们四个倒是心灵相通，都能理解同学所言为何，奇哉奇哉！

这里的课堂都是很轻松的，不时暴笑如雷，老师同学一个个东倒西歪，百般姿态竞开颜。老师都不用参考书，临时来一个topic就发挥了，天南海北地吹，个人谈自己的感想和各自国家的异同，末了一篇小作文为家庭作业。倒是颇有味道。不像在国内那般死气沉沉。07-11-30

·华人印象

课堂时不时涉及华人问题，同学和老师对华人的印象大抵如下：

1.有钱，会经商。

老师说印尼华人都有钱，做生意很厉害。马达加斯加和乌刚达的同学也说在他们国家也有很多华商，富得淌油。

2.狂傲

同学说到华人时，毫不顾忌我这个中国人在场，都说很多华人不懂礼貌，喜欢在公共场合喧闹，毫不顾及他人，以为有钱就了不起……我头脑发胀，欲辨已忘言。

值得国人反思。

两周前拜见一对近七十的澳籍华人夫妇，也是直叹现在国人的素质问题，说是在国际上丢尽颜面了。那天五个多小时就听着老前辈叹啊叹啊。我不禁想起小学时，自己夜不能眠，在笔记本上写着时代地负面进步，用道德沦陷换来的科技发展，用虚荣泡沫点缀的国力强盛。哀！

3.小眼睛，白皮肤

每个任课老师和本地人见了我，都摇头，不像，不像。中国人不都是小眼睛吗？你的怎么不小？中国人不是都白皮肤吗？你怎么不白？

我狂晕！

4.缺失信仰

同学对于中国人可以没有宗教信仰表示疑惑，老师也如此，这里的华人亦如此。

初到这里，听到一句被称为经典的话：“中国人看不起印尼人，因为嫌他们穷；印尼人看不起中国人，因为他们没有信仰。”物质？精神？什么是真正的富足和信仰，我想上帝知道。

前久有位华人前辈问我，是不是在中国很多人愿意捐赠自己的器官？我说是啊，那是奉献精神。他摇头，肯定是没有宗教信仰。我欲再问，他转而言它。07-12-5

·初学语言闹笑话

今日考试，闹了个笑话，以至现在想起老师在桌后掩口后倒，一个扑哧，良久又一个扑哧，我也对着屏幕扑哧。

今天的考题是“Pergi Ke Sangiran”——游Sangiran，因为三周前一位老师带我们去这个博物馆参观，回来写了作文，现在老师就这么对我命题了。

我结结巴巴的说啊说啊，直到单词“gading”出口，这个桌子对面的光头长须向来滑稽的老师突然一个掩口后仰，忍不住扑哧一笑，我才停住，愣了，随即也大笑。原来我把“daging（肉）”说成“gading（象牙）”，一个语言学里称之为换位的语误，闹了笑话，我本想说原始人类吃生肉，结果没记准就脱口而出：“原始人吃生象牙”，哈哈，真是笑煞大家！

回来我回想了一下，课堂上还发生过的类似笑话，在此录下：

1.居住（tinggal）与死亡（meninggal）

那日课上，老师问大家刚到梭罗时都住哪啊？乌刚达的回答，“我们meninggal在学校招待所”，老师愣，哈哈，继而全班笑。在印尼语里很多动词都要加个前缀meng-，t 开头的就变t 为n，比如tari(跳舞)，加缀变为menari。而tinggal 意思是住，同学就加个前缀回答问题，殊不知这加上去的意思就是“去世”了，变为“我们死在学校招待所”，这，呵呵，老师哭笑不得。

2.长胡子和刮胡子

这日初学动词前缀ber-,老师举例，ber+车=开车，现在用ber+kumis(胡子)造句，结果全班一起错，句子都为“某某每天早晨berkumis”，老师大惑，同学相觑，后来方知，berkumis义为“有胡子”，我们的句子成了，“某某每天早晨都长胡子”，呵呵老师当然懵了，只是我们都理解为“刮胡子”了。

3.bubur（粥）和bibir（唇）

有天课堂老师问大家，“喜欢吃这里的什么？”我因为饮食不习惯，开初三个月都是方便面和面包饼干打发的，一周前刚喝过鸡肉稀饭，感觉不错，就大声回答，我喜欢吃“bibir ayam”(鸡唇)，全班笑，老师诧异，什么？同学忙帮着解释“bubur ayam”(鸡粥)，我忙点头，老师恍悟。呵呵，知我者，同学也！

4.laki-laki（男性）和kaki（脚）

老师让朗读自己的作文，轮到马达男生，他读着作文“我的朋友”，开篇就说他是一个“kaki-kaki”（很多脚）人，老师惊“kaki-kaki?”，这回轮到我很理解同学了，忙解释，他要说的是“laiki-laki”（男人）。老师点头，同学感激，呵呵。

5.拔牙

同学Rinah老嚷着牙痛，周末就去医院拔了牙。周一老师问，同学们周末都做了什么呀？Rinah回答“men-cabut-i”牙，老师大笑，同学不解。老师说，不能用后缀“-i”，直接说“men-cabut”就行了，如果加-i意为多次重复拔，那Rinah早就没牙了，大家前仰后合状，Rinah拍着大腿，又拉拉我的袖子，笑得眼泪横飞。

可乐的还很多，在此就不赘述了。08-1-28

·男女及婚姻点滴

上课老师说，印尼人口比例失调，很多人都希望生男孩，不喜欢女孩子。我提问，既然这样，一夫四妻如何供应？老师笑，其实能娶四个妻子的阿拉伯人也很少，大多都是有钱人，因为不可以拒绝妻子的要求，她们要什么就得买什么。钱色交易？哑然！

听印尼华人说，很少有人愿意将女儿嫁给印尼人的。因为很多印尼男人追你时把你捧上天，结婚后可以不闻不问，你却得给他做奴隶一般的操持家务和看孩子。我想在中国也很多这样的男人吧，或许是天下都一样，哪是印尼男人的标签？

乌刚达的说，男子在家都不做事的，妻子的责任就像中国封建时期一样，一点地位都没有。如果让婆婆发现自己的宝贝儿子洗碗或扫地什么的，媳妇就遭殃了。真惨！关于信仰，说是妻子得随了丈夫的宗教，孩子更不用说。可怜的女性，好像生来就是给男人用来传宗接代的工具，女人的悲哀？

马达加斯加同学说，在他们国家一个男人可以有很多情人（好像中国也一样嘛，现在男女平等了，女的也可以有很多情人啊。）。那男同学说，他就有好几个女朋友，现在到印尼也有了，说他不能缺少，到哪都需要。可是他又说，虽然他自己想有很多情人，但不希望自己的女性亲人是其男友的其中之一。他说，他的一个姑妈，今年已经56了，仍一个人生活，很想领养一个孩子。说当年这个姑妈和未婚夫已经发了请帖要办喜事，日子什么的全都定了，可就在婚礼前一周，她看到未婚夫和情人在一起，于是一切结束。并发誓此生不嫁。这样的悲剧天下间数不胜数。

说到印尼穆斯林，我和同学都有疑问，常常在街上遇到只露两个眼洞的全黑或全白的“幽灵女”。我们问老师，如果这样的话她怎么嫁人？哪个男人会娶不知美丑的人为妻？可惜老师也不清楚，反而也疑惑，说不知她们如何吃饭云云。另提到有位导师说班上就有那么一个女生，带来很多麻烦，因为那个导师根本不知道坐在教室上课的是谁，如果考试时她请人这么蒙面代考谁也不知道啊。真有意思！

有天和华人前辈们聚在一起，有位前辈笑说另一位有五个妻子，“五妻”前辈说其实一夫一妻根本不好，他说他父亲有四个妻子，前三个都不会生育，直到娶了他母亲才生了他。原来也有道理啊，爱情在生活中好像不算什么，有结果是关键，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嘛。记得在国内也听位前辈说，独生子女的政策害人了，以前子女众多，就算不成器也不会全军覆没，如今只有一个，不成就气死。好像也有理啊。

在印尼不限生育，好像人流什么的在这里也罕见，也许就没有。所以防育似乎也难。那天上课时乌刚达同学有意见了，说在他们国家，学校里男女混居是常事，避孕的东西随处可买，在这里就得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能出错。马达加斯加同学也如是说。中国自也如此啦，这些年什么都开放了不是吗！08-4-26

·神灵与信仰略说

今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是哲学理论。那位老师后半节课都在说灵魂存在的问题。他先问世间有没有神，全班除我这个中国人外，不是穆斯林就是基督徒就是天主教徒，答案当然都是肯定的。然后他又问同学世间有没有鬼？接着他又问是否我们从小到大接受的书本教育在哲学方面都是提倡无神论？大家点头。最后他说，“我今天在这里要说的是，鬼是存在的，因为神确实存在，所以鬼也确实存在。而因为有了神的存在我们才不怕鬼。灵魂进入人体后称之为精神，脱离肉体后称之为鬼魂。”然后他说到中医里的“气”，他说曾和这里的华人学过针灸，而他认为，所谓的“气”就是灵魂。

老师说没有灵魂就没有人类进步和发展，灵魂离去，肉体就腐烂。人们接受同样的教育，但各有各的理想和选择，这是因为每个人的灵魂都不一样。接着说了一堆物质和意识、存在和思维的关系问题。他说计算机没有灵魂，所以不能自己发展。

最后他问：“为什么同是哲学课，我讲的却和你们以往的不同呢？为什么事实上存在的灵却在我们的书本知识中给剔除了呢？你们是研究生，不是中小学生，你们应该自己思考问题，这是我给你们的思路……”

我想在中国如果哪个老师在课堂上——特别是哲学课上如此放言的话，必是要被告发，然后打入反革命一派了。不好说什么，只是当今，中国人的宗教已然被政治和经济镀了金，内中的真伪也只有信徒们自己知道了。佛院寺庙都可以开分公司，呵呵，足见一斑。

至于神鬼之说，是否妖言惑众，那是另一层次的问题，可是有些传统和习俗，似乎还是有其文化价值和现实意义的。比如今年鬼节回家，母亲照例又买了很多烧给亡魂的东西，比如给曾祖母的别墅，给外公的宝马，还有每年必备的衣裤裙鞋等等等等，照例折数百的大钱小钱给他们。我在家每年都负责写包，每人两个，此外所有的物件上也都写上名字，烧时一个一个的叫，唯恐他们领错了或被小鬼抢了。

我不知道鬼魂到底存不存在，从小就听曾祖母给我说鬼的故事，后来又接受无神论教育，搞得我精神分裂，总是以一半的灵魂去对抗另一半的灵魂，结果往往两败俱伤。

常常会想灵肉的关系，会想是灵魂决定了肉体的生存还是肉体创造了灵魂的不朽。死亡时到底是灵魂脱离了肉体还是肉体本身的死亡……

我是希望有鬼魂的，因为无法相信人的精神随着呼吸的停止而消逝。我希望离了肉体的灵魂可以继续存在，可以感知，即使永远找不到新的寓所，即使永远做个飘零的孤魂野鬼。我希望将来我离了肉体的灵魂还可以流浪在生与死的边缘，不用投胎入世，默默地在另一世界做个旁观者……08-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