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的家庭聚会

2009-02-12 10:44 | 作者:拾艾 | 散文吧首发

在罗布泊钾盐基地工作的三哥每半年才能回来一次,今年的节本该回家来。但是很不容易的他,在那里工作几年后终于有了点进展,现在负责整个工程的供电系统。这是他能够大显身手的工作地阿。这个春节,为了让手下的工作人员回家过年,他不得不放弃回家团圆的机会,而是提前回家来看望母亲自己的妻儿。因此,我们几个在附近居住的兄弟就提前给他过年了。

父亲已经仙逝三年了。父亲的离开,让母亲痛苦不堪。这个自己的男人,自己一辈子的靠山,没了。她总是哭,哭得让人不忍多看她一眼。经过一年的时间,母亲开始慢慢的适应了一个人的生活,我欣喜的看到她开始了散步,开始和别人交流,家里也开始有了其他的老太太来玩。我的心也慢慢的没有那么紧张了。为了便于回家,我自己买了一辆车,每隔一个星期我便会带着老婆回家看看。母亲看到儿子媳妇来,心里总是很高兴。她也总是硬挺着身子给我们做些好吃的。而我也总是要帮她做点事,拖一拖地,洗一洗碗,然后看家里有什么地方需要整理的,还需要买点什么东西,最后就是听母亲说说话。

母亲这一辈子过的是很不易啊!她在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娘,后来被给了别人做佣人,烧火,做饭,收拾房间。挨了不少的打也挨了不少的骂,挨饿受欺,找不着地方去哭诉。因为,她自己的母亲在她3岁时就跟了别的男人,走了。

母亲总说毛主席好,共产党好。是的,是解放后,共产党派来的妇联工作组让母亲有了新的生活。她参加了识字班,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学会了看书,看报。而且,妇联的工作人员还动员她参加工作。这时母亲认识了我的父亲。16岁的她,没有参加工作,跟着我的父亲来到了乌鲁木齐。到了家,她才发现这个男人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从此,16岁的妈妈左手抱一个小的,右手拉一个大的,开始了她的婚姻生活。在那个年代,生孩子多是件光荣的事。母亲连续生了5个孩子,在1963年生下我的妹妹,她最小的女儿。

生活的质量随着国家的兴衰在不断的变化,我家的生活也随着我们家里成员的不断开阔大,而变得越来越难。为了养活我们7个儿女,母亲参加了工作。在国家勤俭持家活动号召下,母亲曾下岗回家,据说那时的我太小,常常被贪玩的哥哥姐姐们抛下。父母下班回来,总能发现我睡在大门外的小泥沟边,父亲流了泪。母亲下了岗。

在轰轰烈烈的大鸣大放,四清五清的运动中,母亲被贴了大字报。据母亲讲,那时在工作的时候,她不得不把家里最小的孩子带到工作车间,在工休的片刻为孩子喂饭,孩子的尿垫挂在缝纫机前拉得铁丝上。很多时候,工段长会拿起尿垫摔在母亲的头上,嘴里还不时地骂一些难以入耳的话。最后他们便在母亲的缝纫机前贴上了大字报。她再次被赶回了家。然而,母亲何罪之有阿?

记得很清楚。在家里这段时间,为了能为家里多点收入,这样孩子们能有多点吃的,穿的,母亲直过铁钉子。每天几乎有两公斤弯弯曲曲小铁钉要砸直,然后换回3毛或者五毛钱添补家用。有时为了赶时间,母亲还不得不很早就起床,然后把年龄大的哥哥和姐姐叫起来,在早晨上学前再干半个小时。在睡眼朦胧的状态下,哥哥和姐姐的小手经常会被砸出一个个血泡。母亲心疼啊。

手工活在家里总是不断,有时缝扣眼,有时搓绳头,我们的家就这样在忙忙碌碌中度过。

母亲做一手地道的新疆饭。在那艰苦的年代,我们总是能够吃上香喷喷的饭菜,那怕是苞谷面的小饼,我们也都很吃。哥哥长大了,哥哥的同学们到我家帮忙干活后,妈妈总是会给他们做出可口的凉拌菜,一大锅的汤揪片。他们一边呼噜呼噜的大口吃饭,一边对我母亲的厨艺赞不绝口。至今,我家里的兄弟姐妹也都会做出新疆风味的饭菜来。我知道,这是小时候养来的口味,是母亲的味道。

我在小的时候曾无意中把母亲给惹哭了。一次,父亲花了几天的时间用一块很好的布给母亲缝制了一件新的对襟衣服。她高兴啊,她穿上了花衣,在家里仅有的一面镜子前反复端详着自己,问我和父亲:

“好看吗?”

我心怀不满的说,“像个大肚子花瓶。”

父亲只是笑了笑,而母亲却痛哭一场,非要父亲教训教训我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子不可。父亲哄着母亲,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此事,在我的心里从来也不曾忘记过。现在想起真为自己的无知感到内疚。

当时,我是在想;妈妈的衣服多,父母因该给我做件新衣服穿。那个自私的我哪里想得到,母亲当时的年龄大概38岁。这个年龄的女人,在当下的中国,正是花枝招展的年龄,恨不得把整个世界的好东西都穿在身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的母亲也是这样爱美的女人啊。

虽然半年的扫盲教育使母亲学会了识字,但是,她终身可能也只会写3个字,那就是她自己的名字。母亲在一段时间里读过了红楼,和水浒。她记得最清楚的是红楼梦里的好了歌,在我们小的时候还经常拿这个来说我们:“父母的心在儿女上,儿女的心在石头上。”

要说心算,可能我母亲是天下第一了。在粮食紧缺时期,我们每月都要去粮店买粮,买油。我家里人口多,细粮,粗粮,大米,油,几样东西加在一起,卖粮人称完这些东西后,我母亲就基本把要交钱的分分毛毛算得一清二楚,比他们的算盘还快还准确。精打细算,勤俭持家,我们的母亲是普普通通,千千万万个中国母亲中的一个。

母亲在这个家曾养大了7个儿女,现在,她已年老体弱,力不从心。但是,她还是一个人生活着。她不是喜欢孤独,她更不是孤僻的性格。她明白,现在的社会难混,她不愿意给儿女添加一点点的负担,也不愿意因此而失掉自己的尊严。今天,看到心爱孩子们回到自己的身边,她又挺着自己年迈的身子,为孩子们准备做饭。

真真切切,看着那愈加弯曲的背,那蹒跚的步伐,和那越来越矮小的身体,我强忍心中的痛,不敢触及自己心底那块最软最软的地方,赶紧上前和妈妈一起准备饭菜。始终不让母亲看到儿子的泪,心中默念着要坚强,低下自己的头,切菜,切肉。

我的母亲有着中国母亲所具备的各项优秀品质,她吃苦耐劳,勤俭持家,热爱生活。她聪明非凡,家中的孩子大都继承了她的聪明,在上学期间成绩良好,都是班里的佼佼者。

但是,对于爱,母亲却不善言表。是太多的苦难酿就了太多的眼泪,太多的不平发酵出太多的埋怨。对于爱,她做的却是很多,很多。她是把自己绵绵的爱揉进那细细的长面,把自己的思念和期待包进那像元宝一样,香喷喷的饺子中,把自己的情,融在那一锅又酸、又美、热气腾腾的汤揪片里。

是啊,是母亲孕育了我们。没有母亲那里有我们,没有母亲的爱,那里会有我们的今天。对于我,太平洋的水有多深,母亲的恩情就有多深。喜马拉雅山峰有多高,母亲的功德就有多高。

所属专题:2013春节诗歌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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