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归处是清明

一

那年陌上花开，寥落的雨斑驳了青荇。

一痕一痕的脚印，一岁的相思不尽。

轻握海棠，半指香荑。

红影湿纱窗，瘦尽春光。

溪旁萌芽，对外凝香，相仿兰亭，化万般愁苦于杯盏，万斛饮下。

路旁冥盲中无告的孤寡，荒土里化生血染的蔷薇，攀尽了青条上的灿烂。

可君曰，旋拂轻容写洛神，须知浅笑是深颦。

君不知，但我欲君知，与君归处是清明。

二

“落花如烟凄迷，麝烟微，又是夕阳潜下小楼西。”

思你以掷石寻化情，万千缕碎萍难抑。孤傲清鸿，千阙长风细听你的柔语。旁却画眉，念粉郎言语。

窗外落花凄迷，屋内麝香清散，夕阳又下了小楼。我日日这样消磨青春时光，虚掷如花的生命，心中自是水烟般的凄迷。

那日以华丽细致的工笔画出一人伸出花团锦簇的孤独落寞；我亦不能在烟水相寻找到你如水似墨的身影。

相思难遣，欲将离恨向郎说，待得郎归恨却休。冷月云淡，窗外红怜，织成的一地松影，对我说，当头月好。

我想攀附月色，化一阵清风，吹醒群松春醉，奈何连那香炉中的一缕碧螺烟也捻不断。吹下一针新碧，望掉在你窗前——风眠，不惊你安浅。

更捋残蕊，更捻余香，更得些时。

也许就像那首《减字木兰花》，“相逢不语，一朵芙蓉著风雨，小晕红潮，斜溜鬟心只凤翘。”你轻吟着，拥我入怀。

今夜，似水年华，我铺开红笺，我要在枯秃的笔尖上袅出，一种残破的音调，为要抒写我的思潮。我要用我半干的墨水描成，斜靠着晓风，万种的玲珑。

对你我而言，红墙内，一深似海，笺书直恁无凭据，休说相思。

但愿，与君归处是清明。

三

依洄春梦，且不语风的温存云的迷醉。

双鬓淡烟双袖间，偎人港道莫相思。

他时转过回阑，拔下头上那支精致的玉钗轻叩回阑，一声声脆响传递着隐秘的心事。

相逢不敢语，于是夜夜描摹你的像。

最是凄凉月冷，在寂静月明时分；最是害怕忆起，那是与你一起泼墨画罗裙。

梦中依旧不的团圆，耽手芊弄苏绣，料想你半生将孤枕难眠，山枕上便浸湿了带着粉红胭脂色的斑斑泪渍。

从别后，忆不断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我用玉壶盛满了流下的泪，临行前与你相依相偎，就像三国时那个美丽的女子夜来。

一夜芙蓉红泪多，休道不相思；无奈西行，而湿香巾。

来夜，来夜，肯把清辉重借？

又道是，与君归处是清明。

四

蔷薇影暗空凝伫，伊人消香，轻衫萦往。

夜夜细捻针线，一幅苏绣，一阕小词，早已完成。只是等不到你的芳车。

铜镜里，那个略带陌生的女子用你送的木梳三千滑下。你说那上面每一个细节都是你刻的。我摩挲着，笑问镜中人，相思何以这般憔悴。

透过镂空的花窗，仪仗的队伍一往直前。今天，是清明呵。

迷尘间难寻你如雨蝶纷飞的魅影。绵脉未绝的烟雨，纠缠不尽的飞絮，凌乱了柔靡，化作了焚香顶礼的虔诚，长天晦朔中的拜祭。

我在黄纸白帐中迷失，不甘潜藏。飞水深处，你缄诺的执着还当犹在？在山的盟约处稽首，在海的誓言前跪拜。

在烟雨中，古道荒原下，你也不再是我楼前的苦守。

孤寂染春透。

愿披一袭白衣，弹一曲素手，把你再猛中忱讴。

素酒，荷衣间，蕙带不离。

清明苍野，亘言，你一笑倾城，我支离了嫣然。

未忘的温存，下弦月难逢。

还盼，与君归处是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