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痛

父亲去世四年了，每每静下来的时候，总要不自觉的去想他，我也说不清楚这是父女情深，还是他留给我们的遗憾太多，让我的心安宁不下来。曾多少次提笔想为他留点什么，可总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感情，每次都是泪流满面，然后又不知从何说起了……父亲去世的那一天，我觉得我也要死了，可是最终也没有跟父亲走，最终还是留下来了。不知是他觉得我还有挺多责任，还是因为我自己知道要做的事情太多，如果是这样的话，父亲也不该走的，他的事情更多，连为我们安排一下怎么做都没来得及。

2008年正月，这是个乍暖还寒的季节，万物将要复苏，最喜欢和期盼春天的父亲竟然没有走进来。这一年他刚刚走过寒冷的冬天，就突然离去了，我们的天塌了，心也留在了那个刺骨的季节。

刚过完年，妹妹来到我家帮我看孩子，第二天接到电话，说爸爸在公司晕倒了，要住院，需要人照顾，我们冒着风雪赶回了家，到家已是下午，爸爸做在沙发上，还是那么慈祥，说还没检查完，也没住上院，明天一早不吃饭去验血。又说：我今天要是晕倒再也起步来了，你们不哭上爹了吗？我平时喜欢爸爸开玩笑的，可这种玩笑永远都不愿意听。我看到爸爸精神很好，和没生病一样，心里敞亮了很多，也调侃说：我们才不哭呢，整天让你去医院检查你不去。我说这话是有原因的，爸爸这几年身体不是很好，血质稠，血压高，每年都要打针冲血，而且有时身体不舒服。不知是他倔强的性格相信他自己身体没有问题，还是因为他害怕检查出病来的原因，谁劝他也去医院。现在想来可能都有吧。如今不是他晕倒在地，他还会固执的不去医院。这几年爸爸发福了，觉得他就是朱自清《背影》里的父亲，只是没有穿马大褂而已。每当看到他渐渐变老的面孔，有点笨拙的体态，我也何尝不是潸然泪下。只是没有想到他会走的那么快，快的我们回不过神来，突然的我们无法接受。

吃晚饭了，爸说不想吃，我们也没有劝他，因为他平时胃口很好，不想吃肯定是不舒服了，再说我们一直让他少吃一点，特别是肉类。他爱吃肉，无论谁劝他少吃肉时，他只是笑笑。晚上了，爸爸说有点饿，让我给他煮碗面，放两个荷包蛋，我说一个吧，然后就煮上了一点点面条，乘出来就稀稀的一小碗，他吃完后再想乘点，结果就只乘了一碗汤，他笑笑说：总得吃饱吧，明早又不能吃饭。我们都说少吃点吧，又快长肉了，他笑了笑也没说什么，他知道我们都是为了他的身体好。但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是我给爸爸做的最后一顿饭，也是他在家吃的最后一顿饭，这顿饭那么简陋，我也没有让他吃饱……爸爸看到我和不满一岁的女回家了，很是高兴，一直坐到很晚才睡去，和我们聊了很多，一点也没看出他象有病的样子。第二天一早，爸爸在妈妈等人的陪同下又去医院了，由于女儿太小，天又太冷，都不让我去，这个季节确实还很寒冷的，大家都穿着羽绒服。我在家祈祷他不会有什么大碍。

姑姑听说了，也跑来了，说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只鸡，被拔光了毛，在院子里乱跑，说这个梦不好。我不会周公解梦，可爸爸是属鸡的，我的心也缩的很紧，我们只能在家等电话。快到中午的时候来电话了，说没什么大病，打几天针就好了。我和姑姑心里的石头才落下。爸爸第一天住上了院，妹妹在医院照顾。第二天我和妈来医院，爸爸精神很好，开心的逗女儿，亲戚听说了也都来探望，可以看得出看到那么多人来看他，他不太高兴，因为他不相信自己有病。住了一天的院了，可住院用的东西很少，因为他相信马上出院，我出去买了拖鞋，牙膏等物品，爸说：马上出院了还买什么，我笑着说：就是住一天也得用啊。他只是笑笑，我知道他笑的含义：女儿永远是最懂事最细心的。用我小时候他经常对我说的话：女儿永远是父亲贴心的小棉袄。

下午我和妹妹回家了，妈在医院照顾爸爸。临回时爸对我说：和孩子就别再来了，这两天就出院。看到他沧桑的面孔，我强忍住泪水，转过身，却再也抑制不住了，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是看爸的最后一次，最后一眼，这一眼定格成了永恒……

晚上妈打电话说爸爸有点喘，我很是担心，妈说打完这两天针再不好就转院，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一夜我是怎么也睡不着，半夜起来想给妈打个电话，手机却没电了，怎么也冲不上电，妹妹的手机那么巧也坏了。我只好就这样躺在床上，心里有说不出的烦，而且也不知是胸闷还是痛，有种莫名的恐惧。早上天还没亮我就起床了，准备再去看望爸爸。六点多的时候，我看到妈提着水瓶等回来了，只是脸上没有表情，我问妈：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不是打完这几天针的吗？妈妈的嘴动了几下才挤出几个字：不行了……打什么针……我愣住了，不行是什么意思？”那快转院吧！“妈早已抑制不住，泣不成声，我不相信，我真的不相信，我疯一般的要去医院，妈妈拼命的拉住我。我当时真的不知到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我更不敢想像可怜的妈妈是怎样一个人看着爸爸离开的。当我真的确定爸爸离我们而去的时候，家里早已是哭声一片，还有那么多的亲戚，邻里，听到他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好人不长命啊。

就这样我们送走了爸爸，他留给我们的是永远的悲痛和遗憾，也带走了他所有的牵挂和不舍。再过几个月就是我女儿一周岁的生日了，爸爸说好了要去我家的，我把期盼留给了永远……

过后妹妹跟我说，住院的第一天，爸爸要妹妹陪他出来买了两个老花镜，爸爸这两年眼睛有点花，看不清单据上的字，眼镜刚丢了，还跟妹妹说：住院又耽误上班了。伯父跟我说：人要走，好像要知道，陪爸住院的那一天，爸爸对他说：哥，你说还没活够的就老了，别真的不行了，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完成呢。伯伯说：胡说什么呀。是啊，爸爸还有那么多的留恋和牵挂……

后来我经常想妈妈一个人在医院里陪爸爸，然后看他离去的情景，我不敢去问妈妈，她只说，当时你们俩的电话都打不通又打了你伯伯的电话。我想像不到医生对她说准备后事的时候，她是怎么接受的。只是妈现在变的沉默了，也老了，我知道我是无法走进她心里，让她不去想爸爸……

每当静下来的时候，我就回忆父亲的点点滴滴，只是想着想着就不能自已，我心里一直留有爸爸用过的电话号码，却怎么也忘不掉，我现在能做的只有祈祷他在另一个世界里生活得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