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的事

人活了大半辈子，我知道自己是个不太擅长讲故事的人。人们常说，某某是个有故事的人。可真要讲起别人的故事来，我口头表达就显得太笨拙，不像那些会讲故事的人口若悬河。自己要讲个什么故事仅三言两语，让人听起来这故事了无生趣。所以，尽管年轻时还读了不少小说、故事，但于我来说即是不善于口头说故事，就是用文字我也常常觉得自己的故事结构能力太差，也就一直不敢动笔去写小说、故事。

小时候，我们小镇有一街坊以理发为生，可能是他得过天花，脸上有些坑坑洼洼的麻点。但他口才好，没有人理发时，就喜欢给小伙伴们讲讲故事。那时我们在外面玩够了，每当想找新乐子时，就缠着他给我们讲起故事来，什么七侠五义、三国、水浒、西游记等，经他讲起来绘声绘色，不亚于那些在茶馆里说书的。我们听起来津津有味，有时还爱刨根问底。因此，小伙伴们都很喜欢听他的故事，和他熟了还直呼他“**麻子”，他也不见怪。因为他性格好，来找他理发的人也多。待我们放学了，他正好得空给我们讲那些故事，让我们乐此不彼。

他做理发生意的房子原先是当地大地主恶霸万某的，他也曾讲过万某的故事给我们听。据说1932年土地革命时期，以万为首的清乡团在下街的六亩丘附近杀了96人，那里被称为百人坑，96条生命成了孤魂鬼影，我们每走过那里时都会有一种阴森森的恐惧感。解放后，万某被人民政府镇压，于1952年执行枪决。但后来也有人认为，万其实并没有那样坏，而在当时杀96人时，还是他删掉了一部分万姓人的名单，才使更多人免遭了杀害。不过，我们听“**麻子”的故事时，他那时不敢说，只能悄悄告诉我们，万某其实并不像我们从书上读到的那些恶霸地主那样残酷剥削长工，此人的心其实还挺好的，只是杀人的事在当时已算罪大恶极了，政府不能放过。后来，人们对万某杀96人和他被政府枪毙事，也都有各种版本的传说，毕竟他手上沾了鲜血，政府才处决了他。而究竟传说的故事哪个更接近事实真相，也只能由历史去评说了。

实际上，在现实生活中，类似的故事里的事有太多太多，一旦拨开迷雾，还原真实，故事的性质就变了。如是这种传说和故事，或故事与真相也就大不相同了。《故事里的事》是多年前的电视连续剧《宰相刘罗锅》的主题曲，当年风靡一时，街头巷尾都在传唱。其中有句歌词告诉我们：“故事里的事，说是就是不是也是；故事里的事，说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虽有些绕口，但却意味深长。

当今颇为流行管理故事，那些培训师们为了演讲的生动有趣，会广泛搜寻一些小故事，来说明一些管理中的道理，便是借用了故事形象生动、容易记忆；以事喻理，易于理解的特点，让听者有所感悟。曾经有一个流传甚广的“温水煮青蛙”的故事来源于美国康奈尔大学科学家所做的实验。故事说，试验中，当青蛙被投入煮沸的开水中时，由于受到强烈的刺激，青蛙立即奋力跳出，而得以逃生。而当科技人员把青蛙放入盛着冷水的锅里，随后慢慢加热，青蛙开始还可以在温热水中悠然自得地游动着，直至发现难以忍受高温时，已无力跳跃，最后被烫死煮熟。故事说明的是量变到质变的原理，警示人们要觉察身边发生的重大变化。专家讲解的往往言之凿凿，令人信服。可仔细推想，未必果真如此。毕竟，青蛙落入“圈套”是实验者精心设计的，只是偶然。烧水锅并非青蛙的生存空间，处于正常环境中的“青蛙”们，如果因一个特别的实验就蒙上心灵阴影，不敢或不能安然享受“温水浴”的爽快及正常的生活乐趣，可谓有些残酷，更何况人远比青蛙聪明的多，不会傻傻地等着被“煮熟”。据说，后来有人重复做过这样的实验，结果恰恰相反：投进温水的青蛙只要感觉到热就跳了出来，而被直接投进沸水中的青蛙，则直接就被煮熟了。那种实验更真实，无需再去考证，但“温水煮青蛙”的故事还会有人继续讲下去。

所以，无论是历史的也好，还是现实的也罢，故事里的事还须有个待甑别的过程。有许多故事往往只会博得人们一笑，大可不必较真；而有的故事是实实在在想告诉人们一些道理，我们只要去记住那些可以帮助我们的道理就够了。因为有多少故事里的事，早已随岁月的远去而烟消云散……

写于2012年7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