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江的水

我一直相信一句话，没有见过大江大河，就不能真正体会生命个体在博大的大自然面前的渺小，不能真正感悟大自然亘古的不可战胜的神奇力量。

而我，多么幸运。在我参加工作的第一年，我就触摸到了金沙江雄浑、博大而又冷酷、冰凉的实体。那一年，我们县八十多名刚走出校门的师范校学生被分割成三、五个不等的群体，眨眼间像一滴水渗透进土地，了无声息地消失在大自然周而复始、而又生生不息的洪流中。就这样，我怀揣着一颗对新生活向往的心到了我人生第一站。

这是一所乡级中学校，坐落在金沙江畔亿万年前经江水冲积而成的沙砾台地上。裸露的土地上满眼是历经千磨万击的鹅蛋般的卵石；随便往哪里挖一锄，掀开的不是红或者黝黑的泥土，而是灰而褐的沙泥；干热河谷地带特有的树种攀枝花树郁郁葱葱，冲天而立，溢满勃勃生机。这片温润而肥沃的土地上，就是鸟儿的粪便里没有消化的种子，只要接触土地，就能生根发芽，长成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

那是一个雨季。一场暴雨过后，天高云淡，四野如洗。傍晚，我像往常一样，徜徉在学校旁熟悉的小路上。当我爬上一座山岗，鸟瞰这条在天地间存在了亿万年的金沙江，我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她的雄奇和壮美。只见如刀削斧凿般的丛山峻岭间，金沙江像一条巨龙奔腾而来，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蜿蜒盘旋一圈后，义无反顾地向远处呼啸而去。其实我所在的位置距离金沙江有二里地之遥，可我已感到脚下的土地在颤动，一种气势宏大的轰鸣，从地底直冲耳鼓，直捣得脑门嗡嗡作响。那狂放疾速的水流摇撼山脉、摇撼心脏。

在金沙江边度过的那段岁月，是我一生中最青春、最宝贵的年华。和我一起分派去的同伴有的一年半载回了城，有的调到条件好的学校去。而我，没有要求离开。那是一段多么漫长的岁月啊！我晨观江水，夜枕涛声，迷茫着，也充实着；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除了工作，我时时流连江畔，痴痴地读两岸数不尽的绮丽风光，江山如画；听千万年来讲不完的历史陈迹，神话传说。

我读水，也读我经历的每一段岁月。江河因不择细流，纳万川之水，终成浩淼烟波，滋润千里河山，灌溉万倾良田；生命个体也因为曲折、平凡铸就了丰富多彩的人生。天涯无处不神州。是金沙江给了我一个完整的精神世界。我以这种精神为力量，学会了坚韧，学会了忍耐，学会了在逆境中生存，在最需要知识的僻远山村实现着我卑微而崇高的理想。

水，金沙江的水，就这样默默流着，滋养着这片肥美的土地。我完全被她一泻千里，飘逸豪放的气势所倾倒。她咆哮、翻滚的巨浪也震撼、吸引着多少她哺育的儿女来创业、建设两岸肥美、富硕的土地。而我仍旧虔诚地伫立在她的身旁，痴情地读、理解，陶醉在她那惊险、磅礴、不拘一格、随心所欲的美里，如痴如醉、流连忘返，甚至做梦都想扑进她的怀抱，体味她的壮阔与温柔。

没有见过大江大河，不能真正感悟大自然的神奇力量；经历了人生的酸甜苦辣，就更能体会生命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