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铃声

2012-07-13 21:43 | 作者:至诚 | 散文吧首发

第一 章 半铃声

(序幕 )

温州瑞安,塘下镇的西南村。

二零零七年五月二十八日 深夜,劳累的人们还沉浸在甜美的睡眠中。除了偶尔的几声虫鸣,便什么声音也没有,周围十分宁静。

突然,床头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苏涛从境中惊醒过来。

他迅速侧转身来,拿起手机,按亮了显示灯。一看,是高中时代的女同学武梅给发来了一条信。内容极为简单,就简短的六个字:

“老同学你好吗?”

一看时间,刚二点四十五分。

苏涛不禁有些懵了:

从学核分别以后,已经整整二十八年了,一直没有什么联系。而且至少也有十几年没有和她见面了。之前虽然有过几次有意或无意的相遇,但是都好象忌讳着什么,没说上几句,就各自腼腆而匆匆地离开了。

九一年底,苏涛辞职,告别了教师职业,成了农民。而武梅后来转为了公办教师。双方的职业和身份都发生了显著的变化,他们之间的联系就更加稀少了。

一个月以前,苏涛冒失地给武梅发过一条短信,不知是她故作镇定还是有意躲避,她的反映十分平淡,令人不可捉摸。

而今,双方相距二千六百多里,又是深更半夜,她为什么要发这样一条短信呢?短信当中, 究竟又蕴含着一种什么样的复杂心理、掩藏着一个怎样的玄机呢?

苏涛没有直接回拨电话,而是把手机调成了静音,给武梅回了一条短信:

“我很好的。谢谢你的问候和关心!这个时侯发来短信,请问有什么急事吗?”

“不好意思,深更半夜的,把你给吵醒了。真是对不起!”

武梅很快就回了短信。 她没有直接回答苏涛的问题,好似有一种难言之隐不想说出。话语中,隐约地溢出了一种拘谨和歉意,流露出一种难以言状的无奈

“没关系的。老同学啦,没必要这么谨小慎微的。有什么事情不可以直接了当地说出来吗?用不着拐弯抹角、遮遮掩掩的。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尽管开口,我会尽力而为的。”苏涛复信给她。

“其实我并没有什么要紧的急事,就是想告诉你:近些天来,我一直睡不好觉,情绪不稳定,白天没精打彩,心情糟糕透了。一到晚上,我就觉得非常孤独寂寞。我已经感到这种生活没有什么意思、生命没有什么价值,生存没有什么意义了。”

武梅坦诚直爽,把自己心中的苦闷和烦恼击成文字,和盘托了出来。

“那是为什么呢?”

“短信太慢,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接听电话方便吗?我们直接通话好吗?”

“好的,但需要等一会儿。我出去方便一些。”苏涛复信道。

这时苏涛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他顾不得细想,马上披起外衣,轻轻而迅速地开门出去。

借着路灯微弱的光亮,苏涛蹒跚地来到了河沿的一个竹栈架上。

竹栈是当地的居民用来打捞河中的漂泊物的,从河岸伸向河中心的水面上。上面刚好可以站立一个人,站在上面有些摇晃,颤悠颤悠的,倒也很舒服。就好像是特意为苏涛准备好的。深夜里,河面上扬起了一抹和煦的轻风,叫人有一种格外的舒爽。

苏涛倚靠在竹架的护栏上,打开手机,拨出了武梅的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传来了对方清脆的声音:

“你好!我是武梅。感谢你打电话过来。”

听得出,对方的声音有些惊喜.

“都老同学啦,还客气个什么?有什么事就尽管说,我现独自一人在外面,说话很方便的。”、

“我为什么情绪不好,你还需要问吗?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武梅的心直口快不遮面是有了名的,这还在他(她)们同窗共学时苏涛就已经领教过。

这一下,苏涛更加愣住了。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过了半晌,苏涛才说:“武梅,我们离得太远,对你的生活和工作情况不太了解,因而也就没有发言权。这样吧,你把你的相关情况说给身边的亲人或朋友听听,让他们指点指点一下好吗?”

“神经病!这深更半夜的,我去说给谁听?我又能说给谁听?”

武梅是个急性子,她有点生气了,说道。

此时苏涛也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傻,竟然没有考虑到现在已是深夜,提出这样的指点,让武梅不高兴了。

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可笑,想打破尴尬,便转换了一个话题,问道:“你有几个孩子?多大了?”

武梅有几个孩子他也不知道,足见他(她)们原来的联系实在太少。

“我一个女儿,二十一岁了,正在湘潭大学读大三,明年要毕业了。过些日子,她就要放暑假回家了。”武梅答道。

“多好啊!女儿都大学毕业了,该享清福啦!” 为了放松一下紧张的情绪,苏涛故意把话题绕开一点。’

“你以为孩子大了就幸福了?正因为孩子大了要离开我了,我才感到孤独和寂寞正一步一步向我袭来,一步一步紧逼着我,让我更加压抑了。”

“孩子不在身边,老公在不也一样幸福吗?”苏涛说道。

武梅的老公也是苏涛的同学,成绩虽然不是很好,但为人忠厚老实,毕业后子顶父职上了班,吃上了国家粮。所以这二三十年,他们未曾谋过面,已经生疏了。

“哎,你别提他了!提到他我就心烦。”武梅长叹一声,然后进一步说:“要是幸福的话,我还会这样吗?”

“为什么?我觉得他挺好的呀!挺老实的,从不多嘴,也不惹事生非。靠得住呀!”

“光老实厚道有什么用?他性格孤僻、感情麻木、缺乏上进心,不知体贴和关家人。对我一点儿也不理解和疼爱。成天泡在买码和打牌之中,没有家庭责任感。你看,我周六回家,都凌晨三点了,他居然还没有回家,让我一个人孤单单地守着空房。你说这还象个家吗?我的感情归宿在哪里?”

她有些激动了,话语中带着一些颤抖,渗透出一种深深的忧伤悔恨和激愤。声音有些哽咽。

苏涛也被她的情绪感染了,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略停一会,苏涛告诉她:“那你劝劝他呀!”

“真是江河易改,本性难移讶!都劝过无数次了,一点儿也不凑效。因为这,我曾多次提出过跟他离婚。可是为了顾及女儿的健康成长,我又努力克制着自已,勉强地拖下来了。现在我和他只有亲情而没半点爱情了”

“作为男人,拥有你和你这样的家庭,我会感到十分的温馨满足了。让这样条件好好的家庭破裂了,该是十分可惜呀!你们都二十多年的夫妻了,且有一个很争气的女儿,努力修复一下关系吧,我衷心地祝愿你们好。”

听得出,苏涛的话有些欲进反退,好像有弦外之音 。

“废话!我的家庭好不好,是单凭你的一个空洞的祝福就能改变的玛?我又不是傻子,谁不希望家庭幸福?我不是没努力过。条件差一点还可以改变。性格不合,那就难以改变了。如果是可以改变的话,我会提出离婚吗?我不是感情那么随便的人。”武梅答道。

“你说的也是。一个开朗,一个抑郁;一个能干,一个窝囊;就象下棋,如果双方棋艺相差太悬殊,那么这棋也就根本没意思下了。”苏涛对家庭问题本来就深有感触和体会,听了武梅的回答,情不自禁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既然你明白了,我就不饶弯子了。我想重新寻找自己感情的归宿”.武梅说道。

“你是不是想找情人?既让感情有了落脚点,又维持着家庭的稳定,一举两得。是吗?”

“你以为情人就那么好找吗?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当然,要是遇上了,我也会全身心地爱他的。不过,我不能与其她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他爱我,就必须跟我结婚成为夫凄。”武梅答道。

“这就为难了。一个男人爱上了你,就得冒破坏你家庭婚姻之大不韪跟你结婚 ,你老公不恨死他?”

“这又能怪谁呢?只能怪他自已不争气,怪他自己太没出息了。要是他能疼我、爱我、珍惜我的话,我能跟他离婚而接受另一个男人吗?我不是那种感情太随便的人,我是一个教人自尊、自爱、自重、自律,为人师表的教师。”

“教师又怎么啦?教师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教师就没有七情六欲?就没有自己的感情生活?你不要唬我了,再伟大的人也会有自己的爱!”苏涛也毫不示弱地与她争论起来。

“好,我们不要争论了。我已多次跟他说过了,我们的性格不合,没有感情基础,捆在一起,对双方都是一种折磨和痛苦,不如离婚算了。我们各自找自己的感情归宿吧!从现在起,你不要管我,我也不会管你。你趁早死了这个心吧,女儿毕业后,我们一定要离婚的。”

“他答应了吗?”苏涛问。

“开始他哪肯答应?,后来反复多次,他也就答应了。但是有一个条件,就是一定要等女儿毕业后再离。”

“你要离婚,这是你的自由,我也不能干涉。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我帮不了你的什么忙”

“我不要你帮忙离婚,也不需要谁可怜我。我不是一个等米下锅的农妇。我是有固定工作,有稳定职业和可靠收入的女性,更是一个要强的人。在长沙学习时,同事们都夸我不显老和有能力。是个难不倒的女人。我想也是。但我毕竟是个女人,我也有疲倦和困窘的时候呀!所以我还是要找到自己感情最终的归宿。”武梅说。

“你的家庭情况现在怎样?夫妻关系好些了吗?”武梅突然调转了话题,问起了苏涛最头疼的问题了。

“前几天女儿专程从东莞来到了温州。看在女儿的面上,我勉强地搬回来一块儿住了。但是同床异梦,我的心已冷了,凝固了,对她彻底失望了。只是考虑到儿子初中还没有毕业,就勉强着自己”。苏涛实话告诉武梅。

“我想你这也太委曲自己啦。这二 十多年,我真不知道,也不敢想象你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在我的心目中,你是一个有志向、有抱负且很有才华的人。却娶了一个目不识丁的农村女人为妻。尽管她是无辜的和可怜的,但这极不相称的和失衡的婚姻,注定了你们的生活是不协调和不幸福的。原因很简单:就是难以沟通,没有共同的话语和感情基础。命运真是太捉弄人,对你也太显失公平了!我惋惜自己婚姻的不幸,更叹息你的婚姻的悲哀。”

“我的命运不是很好吗?九一年辞去教师工作后,我的足迹撒下了大江南北的许多城市和农村,饱览了异地的山水风光。了解了不同地方的风俗人情。我爬过高山,下过大海、登过长城,去过故宫。住过窑洞式的简陋工棚:也住过高级宾馆:吃过山珍海味,也饱尝了人生的酸甜苦辣。进过矿洞下过井,也曾登过天安门。教书、荷锄、击电脑,班干、村干、业务员……什么事我都干过。不是很潇洒、很浪漫吗?经历了大半辈子的波折,我深信下半辈子一定能过上平安幸福的日子”。为了不搅乱她平静的生活,苏涛故作恣态地说。

“你的确是一个坚强的男子汉。学生时代起,我就很崇拜你。觉得你头脑聪明、思维敏捷、口齿伶俐、能言善辩,热爱生活、上进心强,是个有事业心和责任感的男人。而且会理解人。我们都认定你是一个有出息的男生。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了现在我都从未改变过。我很佩服你,因此从来没有忘记过你。真的。”

她的话,勾起了苏涛的一段回忆

二00六年的天,苏涛在家里组织村民修公路。一天、一个在中心小学念书的远房外甥兴冲冲地蹦到苏涛面前,‘大声地问道:“爷爷,你和我们班主任武老师是同学?”问话中带有一种莫名的惊讶和欣喜。

“哪一位武老师?你怎么知道我俩是同学?”苏涛问道。

“就是武梅老师,女的,人长得很年轻漂亮。皮肤白白嫩嫩的。她经常在班上对我们讲你的故事,说你是个好人。说了好几次后,我就问她是怎么认识你的,她才亲口告诉我的。”他回答说。

“说者无意,听者留心”。苏涛原以为经历了二十多年风风雨的洗礼,武梅已经把他忘个一干二净。不再会有对过去的留恋了。现在他才知道自已错了。不仅他一直忘不了武梅,武梅也一直惦记着他。

一个月之前,苏涛夫妇又吵了架。妻子对他恶毒的侮辱让他大伤自尊。他气极万分,深夜里搬出了共住的出租屋,摸黑走了十几里,住进了他供职的公司。在极度的寂寞和无聊中,他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武梅。经多方打听,费尽周折,,最后从另一个同学那儿要到了她的手机号码。

他终于鼓足了勇气,给她分几次发出了一条九百多字的短信:

“可爱的梅: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给女人写信.请谅解我的冒失和鲁莽。

二十八年前,我有幸跟你同窗共学,并且成为前后桌。两年的高中生活让我认识并了解了你。”

……

在信的后面,他追忆了昔日同窗共学时纯洁友谊,披露了当时对她内心的爱慕和默默立下的誓言,坦言了自已当时家境的欠佳和没有考上大学,产生了严重的自卑。告诉她在心灰意冷的情况下,自己被迫放弃了对武梅公开追求,屈从家庭压力,接受了与妻子不幸的婚姻。倾诉了这没有爱情的婚姻给他日后的生活带来的无限痛苦。流露了对失去武梅的深深的遗憾。还郑重申明:过去的一切现在都已经成为了难以改变的现实,他无意搅乱她平静的生活,只是想借此发泄一下内心的烦恼,解脱一下自已精神上的痛苦而已。

武梅很快就给苏涛回了信,说她生活得好好的,并劝苏涛不要多想了,平平淡淡才是真呀!

得知武梅的家庭过得很好,苏涛当然感到欣慰。(对他来说:武梅的幸福,就是他的心愿)出于道德的考虑。他不敢对她抱有什么奢望了,便隔断了与她的一切联系。

哪知事情过去了一个多月之后,武梅又主动地给他发来了这短信,重新拨动了他感情的丝弦,在他的心中激起了万顷波澜。!

“苏涛,你不要怀疑了。我说的都是内心话,真的。离校以后,我一直都没有忘记你。且经常关注和牵挂着你。就因为你的自尊心太强和我的胆怯和害羞,才导致了我们擦肩而过。到了现在,你仍然还象是一个装在套子里的人,难道你不感到自己虚伪吗?难道还不觉得我们已被虚伪的自尊害得够苦吗?”

武梅的话,将苏涛带回了当前的现实中。

“我丝毫没有怀疑你的真情。我还在学生时代就已经心知肚明了的,只是由于当时条件的限制,我故意假装糊涂没有挑明而已。我的内心,你应该也是知道的。”

“那么你现在还爱我吗?如果我真的离了,你还愿意娶我玛?过去的一切我们现在的确不能改变了,但是 我们的今后难道也不可以改变玛?我们改变不了别人,难道就不可以改变自己?只要你以前说的是真心话,我们还可以寻找机会,重新寻求幸福的归宿呀!”武梅说道。

噢,苏涛现在终于明白了:武梅半夜三更发来短信,看似一个简单的问候,其实是在向他透露一个重要的信息:她的内心的深处,至今还掩藏着一种对他的依恋和惦念,保鲜着一种质朴的情爱,寄托着一种希望和期盼!是感情归宿的寻求,是对忘不了的苏涛的试探,是对离散了二十八年的爱的呼唤!

这一夜,苏涛平生第一次和武梅谈得这么多。他(她)们谈得很融洽、谈得很投缘,虽然此时的他们还拥有各自的家庭,然而苏涛受伤和冷却了的心灵从中获得了一种从来未曾有过的温馨和安慰。他感受到了一种亲切和甜蜜,觉得有一颗希望之星正在他心中冉冉升起。

一阵微风吹来,河面上泛起了层层涟漪。他的心,也已经陶醉于一种无限的快感之中了。

天,渐渐地已经大亮了。不知不觉中,已经下完了一场细雨。村前的小南山象一位披着轻纱的美丽的少女,敞露在人们的眼前了,马路上依稀有赶早的人们在走动。一看时间,快六点了。离公司还有十几里路程,苏涛忽然想起还有重要客户的预约,便结束了与武梅的通话,骑上自行车,去公司上班了。

油路上面,留下两线车轮的痕迹 ……

评论

  • 至诚:这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爱的开始,这是一段心酸无奈的经历。二十八年前的一对初恋,重新燃起爱情的火焰。然而这火焰能燃多久?再美的爱也会输于无情的现实。看完这心酸的故事,您会产生什
    回复2012-07-13 21:52
  • 文竹(原创):铃声引起的故事,好像刚刚开始...等着细读呵!祝好!
    回复2012-08-06 15:51
  • 至诚:回复@文竹(原创):是的。这是原计划长篇纪实小说《改变》的第一章(序),已写了两章,因情况发生变化,就停写了。第二章也删了。
    回复2012-08-27 20: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