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疯女人的眼神

在一个倾盆大雨的下午，一个偏僻的小村庄，所有的村民们都不约而同地来到了那颗大榕树下，人群的中间，摆着一幅黑色的大棺材，棺材前方跪着两个披着白麻衣的小女孩，两个女孩也就是打酱油的年龄。年龄稍大点的女孩脸上淌着两行新泪，小的则眼睛老盯着围着棺材转的那帮法师在做法事。而在棺材旁边我还发现了一个竹篓，在那个篓子里有被褥，像是包婴儿用的。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动。

没过多久，村里的几个壮劳力就上前去抬棺材，看来是要发丧了。婶娘们抱起了那两个女孩子，还有个老头，用一根扁担，一头挑着一个坛罐，一头挑起了那个装着婴儿被褥的竹篓。正在这时，那竹篓里发出了婴儿的哭声，我很奇怪，于是就问了身边的一位老妇人，她转脸过来，发现她眼框里全是泪。“造孽啊！”她对我说，“这是祖上定下的规距！”

“什么规距？”我很疑惑。

“也不是什么规距，只是大家都是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如果是哪家的孩子刚出生，爹就死了，就说这个孩子命硬，克死了爹，所以在下葬时要这个孩子去陪葬！”

“什么？！天啊！这孩子……”还没等我明白过来，那一帮人就起程了，朝着村对面山坡上走去。就在这时，从我的背面传来了阵阵哭声。没过多久，又是笑声，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儿子去哪了？我的孩子……”

“她怎么出来了，还是快把她弄回去吧！唉……”身边另一个大婶边摇头边说着。

“可怜啊！好好的一家就这么散了……”大家都转过来看着那个跌跌撞撞走来的女人，头发披散着。

“可怜的茶花，好好的一个人，一夜之间竟成了这般模样……”人群里一位大嫂流着泪感叹着。我似乎明白了一切！

心里忽然发出“砰砰”的声音，于是我慢跑地跟上了出殡队伍，径直跑到那个挑篓的老头身边，扯下那个装着孩子的竹篓，然后快速地连同被褥一起抱起那个婴儿，此时的我心好像快蹦出来了一样，可我还是快速地深呼吸一口气，大声地说话：“乡亲们，你们不能这么做，这是触犯国法的的！这是犯法的！！这是迷信！他爹的死与这个孩子无关！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不能让这个孩子去陪葬！不能啊！！！”此时那些男人们都在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后面的婶婶大妈们也都跟了上来，她们都在看着我，所有的乡亲们都不说话，时间就这样静静地过了大概两三妙钟，一个白胡子老头说话了：“你一个黄毛丫头，你懂什么，这是我们这的规距，谁都不能打破！谁也不敢违背！他三叔，把孩子抱过来，你们继续该干嘛干嘛去！”他在指手画脚地说着，像是在发号施令。我看情形不对，就抱着孩子撒腿就往出村的那条大路跑。“这是犯法的！你们都被迷信麻木了良知，我不会让你们这么做的，我要报警！”说着我还边拿出了手机，要拔打110。

正在这个时候，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突然跑到我身边，抢过我手中的孩子，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我的孩子！我的儿子！我的孩子！我的儿子……”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所有的人都用疑惑的眼光看着她，不久，那个白胡子老头又命令那个叫三叔的去把孩子抱过来，这时我才明白，孩子在她手上也不安全。于是我上前去和要抱孩子，可她死活不让，把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一会打开襁褓把脸凑过去，像是要亲那孩子，一会还笑着说：“娘要带你回家，娘要把你喂得饱饱儿的，喂得饱饱儿的……”。

我的心是那么的纠结！泪水终于击毁的那道防洪堤，“叔叔大伯，阿姨婶婶们，你们就真的忍心让这一个刚出生还没眯得急看一眼这个世界的婴儿去陪葬？人死不能复生，何必又要夺去这个小生命！如果是你们自己的孩子，你们舍得吗？？只见阿姨婶婶们都在哭泣，那哭声是那么的无奈，可就是没有人说句话！

我的心像热锅上的蚂蚁，继续拔打电话，可奇怪的是电话总是拔不出去，总是显示拔打失败！我又想去抢回孩子，又想打通电话，正当我慌乱之时， 那个女人抱着孩子往回村的路跑去，我在想或许她要把孩子抱回家，可就在这时，那个白胡子老头又说话了：“快！把孩子抢过来，别误了下葬的时辰！”那个叫三叔的又急促促地向那女人跑去，随后乡亲们也慢慢跟了上去。

此时我的心里更慌了，怎么办？怎么办？不管它了，先把孩子抢过来再说！于是，我快速地向那个女人的方向跑去，可是我脚上穿的是双细跟的高跟鞋，又高，足有七八公分，怎么也跑不快，眼看着那三叔就要追上那个女人了，我真恨自己不争气，没能再跑快点。

“她快到家了，会不会把孩子抱回家？”旁边跑上来的一位大嫂说。

回家？回家就能安全？回家他们就会放过那个孩子？我的在不停地问自己。果然，那个白胡子老头又从后边传来了声音：快！快呀，把孩子抢过来……

而此时，那个女人又大声地哭喊：“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然后又跑向另一个岔道去了。现在只看见她的一个背景了，不行，她要干什么？我又问我身后跑来的那位大嫂，“这不是回她家的路，这是通往后山的路。”莫非她要带孩子上山？

为什么？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可是跟在后面的这几位年轻的妈妈都在大眼瞪小眼地你看我我看你，还气喘嘘嘘的。

现在紧跟着那个女人身后的只有那个三叔了，怎么办？我这个脚，这鞋子！唉！太不中用了！

果然，没过多久，听到了孩子的哭声，还有那女人的哭声，还有那个三叔的声音：“茶花！你就把孩子给我把，他是个克星，克死了他爹，他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来给我，给我？”不行，孩子不能交给三叔！我心里是这么想的。看来我得把鞋子脱了，要不然永远都追不上他们。我犹豫了一下，毕竟脱了鞋跑的话，脚会受伤，因为这路铺的都是小石仔！i不行，救孩子要紧，脱！于是我甩开两只鞋子，径直往后山方向跑去。果然不用两分钟，就赶到后山脚，这个山是个矮石山，石头不多，还有些草，草也不长，不过山不算陡。只看见那个女人不停地往上爬，怀里还抱着孩子，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孩子，我的孩子……

后面紧跟着的还是那个三叔。我想劝三叔放过这个孩子“三叔，你就放过这个孩子吧，为你自己积点德吧，孩子是无辜的，放过他吧！”我知道，和他这个年纪的人说法律是没有用的，想用道德良知说服他。他停下了追赶的脚步，他犹豫了！我心中一喜，那紧张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尽管我的脚底很疼。

于是我想爬上去，把那个女人和孩子都拉下来，回家。谁知当我快接近那女人时，她又往上爬，往左边方向爬，嘴里还是不停地说着那两句话。这时，山下的乡亲们陆续赶来了，那个白胡子老头又在大声地喊：他三叔，快啊，把孩子抢过来，别耽误事儿啊！柱子，你也上去，帮着把孩子弄回来，真是反了天了！

听到这话，那个三叔又往上爬，往那个女人的方向去了。孩子也在不停地哭，或许是饿了，或许是他也知道现在此时发生的事。我的心又纠了起来，我想起了一件事，手里的手机！拿平一看，有信号了！只是不满格，我试着再打110，可还是打不出！怎么办？怎么办？我急哭了！流水哗哗地流。没别的办法，拼命追那个女人，把孩子要过来再说。

也许是三叔年纪大了，也许是别的原因，我比他先赶上那个女人，她紧抱着孩子，嚎哭着，哭了几声，又笑了。她看到我了，我抻出两臂，做出拥抱的样子，她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于是把孩子放在离我不远处的那个并不平整山坡上，上边还有块不规整的石头。此时，她的眼睛向我看来，我们第一次四目相觑，她的眼里全都是泪！不久，才跌跌撞撞地一会哭一会笑地往山的左边走去。她走了，但我看得出她那种眼神，是哀求！

我什么都明白了，我抱起孩子迅速的往山的最高处爬去。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山顶。我再次拿出手机，拔打110， “喟？你好！我是边城派兵出所……”通了！真的通了！激动得说不出话……

“山下的乡亲们！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会赶来，你们这么做是犯法的，这是杀人罪，谁要是再敢上来要孩子，谁就是杀人犯，谁就会被处死！你们还愿意为死守这个不成文的所谓的规距吗？”

白胡子老头停止了叫声，三叔也停下了脚步，所有的人都不再追上来了！这时，我笑了，看看脚底地流出的血，眼里全是泪花……

当我睁开眼睛时，已是黎明。透过窗帘，看到的是我熟悉的房间，身边还趟着熟睡的儿子。我的眼里仍有泪花，看看枕头，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