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致德外

一年，当还剩下最后一天的时候，我仍执拗的认为时间过的很慢。然而，现在，最后一次坐在教室里，有的人已经走了，有的人正在忙碌的收拾东西。这个宽敞而明亮的教室，早晨的阳光仍是那样倾洒在它的墙壁上，从透明的窗玻璃射到地面、桌脚和空的椅子上。教室，我心中透彻地觉悟了从今日起它的无可奈何的凄凉，凄凉的，还有我此刻的心境，空空的，是沮丧，是所有弥足珍贵的东西又将成为回忆的无可奈何，既然相遇，我不忍离别。

我没有去吃散伙饭，也没有被强求或责备，否则，我也许会说......这实在是一个坚固的借口。然而不是的，我仍然喝酒，在我住着的，即将离别的，于昨夜空荡荡的宿舍里，喝得伤心、孤独而快意。嗜爱这样一件简单的事，这样的嗜好没有尽头......

也许昨夜的独自喝酒是醉了的，但是心里十分明白、宁静和感动。其实那种感动，在喝酒之前，在坐在灯光照亮的大树下看《倾城》之前，在于昨夜从新教学楼前走过之前，就已经浸透心田了。那时候正值黄昏，天空仍有些微明，可以看清远处群山的墨色轮廓，可以看到脚下静静贴在地面的方砖，好像是白的，又好像本来就属于灰色。一个男生在走廊里弹钢琴，美妙的旋律，浸以夜色的忧伤，从我的左耳和右耳，落入心田。那是一个和我一样不愿去吃散伙饭的人，我想，一样的内心沉淀满孤独和忧郁，一样的喜好夜色与灯光笼罩下氤氲的琴声。离别，离别，钢琴是懂人的心声的，用它特有的美妙将弹琴人心中的灰色与蓝色娓娓而述。在夜色的掩护下，我将自己藏在他身后的柱子后面，小心地吃着糕点，甜蜜而忧伤，是那一刻与我不期而遇的琴声里淡淡的，伤感，弹琴人的孤独，即使我内心汩汩流动着忧伤，也依然感动，并刻意珍惜，那一份知音般的幸福。

他在向这沉寂而喧嚣的夜诉说，告诉它以无尽即将离别的哀愁，以及一些附着于灵魂之上的其它。我宁听，琴声在我心里回响成我想要大声呐喊的字句......

天空中，晚归的鸟，茕然，一如阴影中深藏的我，一如那弹琴的男生，一如那将走廊照得昏黄的灯光。晚归的鸟茕然地叫着。呵，你是在回应家人的呼喊么，亦或也是在对着一天地空濛的夜色诉说？像那些从指间涌出的如深水缓流一样的琴声，也滑进他不知道的我的心里，回响成一片弥散氤氲。琴声戛然而止，天空中，再不见那晚归的鸟，唯有我心的远景中，那片铭记了所有的空白永驻。

也许，昨夜我是喝醉了的，醉得千真万确。我躺在床上，把音乐开到最大，我不怕惊扰了那些于深夜里徘徊的灵魂，只怕最响的乐声夜依然不足以填满我内心。我是一个不爱寂寞而又捍卫寂寞的人。我没有去吃散伙饭，但我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举杯，把肉体与灵魂一起开往昏醉。我知道有的人哭了，有的人傻笑，有的人始终沉默不语。

然后我睡了，但灵魂和眼睛却醒着，一如是夜的夜于操场，因为有醉而不归人的呼喊，有清醒者缓慢而沉重的跫音。

宿舍里挤满昏暗，对面上铺的女孩对我说：他们哭了，也有人在笑，最先落泪的是她......她的妹妹因为地震而去了天堂，否则她们会一起参加高考，她把这个秘密藏到毕业……然后大家哭成了一片，因为我们都经历了那场惊天动地，撕心裂肺。我哭了，泪水于黑暗中无声的涌着。我知道我是在为谁而哭。我心中早已喊到声嘶力竭：因为你爱热闹，所以我把尘世的自己锁在孤寂里，不论时间怎样无情地逝去，我仍是十七岁的女孩，在你临终的那个夜晚等待：因为在你还活着时候的冬天，你常把火炉挪到门口，我们守着炉火的温暖，吃世界上最美味的火锅。所以，从你瞌上永不再睁开的双眼以后，我不再吃火锅。但我是多么渴望，有一个人，能把炉火挪进我寒冷的心理，温暖的炉火，炉火上一锅香腾腾的火锅。我哭了，无声的，但夜触摸到了我满面流淌的泪水，我多么宁愿你是那夜夜伴我的真挚的黑。

天已明了，而我心中的泪彻夜未干。我游荡到教室，坐在曾属于我的座位上。什么也不想，但心已被塞满。同学们收拾东西的声音便是这教室里除了忧伤以外的所有。一张扣在糖上的字条映入我的眼帘，是高考前小凳子送的。它上面分明写着：回避现实的人，未来更不理想。我脑海中又浮现出雅询问我为什么不同大家一起去吃散伙饭的脸庞，她说大家在一起喝酒，吃火锅，将会多么热闹。小凳子、雅，可是，我并不惧惮面对现实，我回避的不是现实，而是回忆，我只是无比的害怕现实把回忆撞翻成满地的流觞。

窗外，秋千静静地悬挂着。秋千呵，我想问你，你会否铭记那个常在深夜，荡秋千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