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磨

2012-06-15 15:20 | 作者:黎明曙光 | 散文吧首发

在一次旅游中,看见了一盘石磨,我抚摸着、阅读着、联想着这些转过茫茫时空而带走无限遐想的符号,把自己的思绪带到了过去岁月

石磨,她多像一轮一轮的太阳,又多像一轮一轮的月亮。当然,更像轩辕黄帝的马车轱辘。她是由阴阳两扇构成,就像太极城是由阴阳两鱼岛组成一样,阴阳是中国文化的基石。阴扇石磨,通常被摆放在磨台或磨架上,仰面朝天,中心有一柱磨棋,自有怀阴抱阳的意象,四周是一圈光芒般的磨齿,磨齿是长沟梁相间的“人”字美文,美文从“人”字写起,又在“人”字上收笔,使你能感受到老石匠运笔的奥妙,将那一方浓缩而象征厚德载物的大地,写满了人的生存与绵延的妙语。阳扇石磨,中心有一磨轴,是扣合在阴扇石磨上的另一半,是“天”位的标志和象征。其上有两个磨眼,是进流谷物与杂粮的通道,这通道在阳扇磨齿平面处形成了一个太极图状的分流走势,整体的样子也像卫生常识上所描绘的子宫轮廓图,有执阳而含阴的易理。石磨一转动,会发出“轰轰轰”之声,粮食的粉未就像瀑布一样,纷纷从阴阳两扇磨中间流出来,洒落到磨盘上。

石磨有大小之分。小石磨因为磨盘小,不怎么费力,用起来极其方便。大石磨可就不同了,因为它又沉又重,一只手根本转不动,就在磨盘外侧安上厚实的扶手。

石磨有旱磨水磨之分。旱磨安在有棚的屋子里,可以直接磨小麦、玉米、高粱等,水磨是磨泡好的粮食面,例如:玉米面、高粱面、豆子等,磨出的玉米面、高粱面可以摊煎饼,磨出的豆子可以煮豆浆。七八十年代前,家家户户都在屋檐下的窗户前安着一盘水磨。

通常是两个人推磨,一边一个,边推磨边说话。说着说着,自然而然就说到各自的心事来。有高兴的事,也有不开心的事。高兴的时候,两个人会你一句我一句地唱起曲子,那声音伴随着石磨的转动,一圈一圈地从磨棚里传出来,惊飞了前来偷吃的麻雀;烦闷的时候,谁也不说话,低着头,推着磨打转转,仿佛那心事都往心里去了,直到磨完了,才轻轻地叹口气,最后一个会说:“想开点,日子就像这石磨,都要过下去!”另一个人会意地点点头。

靠了这石磨,金黄的麦子才变成了白花花的面粉,做成了令人眼馋的馒头。轮到磨面的前几天,女人们淘了粮食,在苇席上摊开,晒到轻轻一咬“嘎嘣”一声就收起来。既不能晒得太干,也不能晒不干。太干了磨出来的面黑,不干出面率低。

磨面的时候,推磨的人们双脚一前一后站成弓字步,双手紧握推磨的棍子,连续的推,石磨也跟着他们的节奏,时而欢快地歌唱,时而沉重地呻吟,一圈一圈悠悠地转了起来。

没有人手的,就把驴借来,给驴套上夹板,戴上蒙眼(一块透光性不好的黑布),这样驴子就只知道围着石磨转圈,不会偷嘴吃。

罗面是在一个大波罗或者大木箱里进行的,在这里面架两根圆木杆,手抓着罗圈在上面来回滑动,白的面粉就会从罗底漏下,堆在面箱里。麦子经过几遍研磨,最后剩下的是麸子,可以喂猪养鸡。懈磨后,不能急于赶驴走,要抓几把草木灰撒在地上,待驴翻来覆去的打几个滚后,才能牵出去喂养。

那时无论是清早还是傍晚,在村子里,首先传入耳朵的声音不是鸡飞狗吠声。而是那“轰轰轰”响成一片的磨面声。那“轰轰轰”之声变成“咕辘辘,咕辘辘”的歌声,唱得天更高更蓝,“咕辘辘,咕辘辘”,唱得河水更清更甜,“咕辘辘,咕辘辘”,唱得人们整日被饥饿折磨的肠胃也开始幸福地蠕动。

童年的印象中,石磨和母亲是密切联系的。那沉重的石磨,多半是由母亲去推动的。石磨很沉重,母亲弓着腰,两只手握紧磨杆,一圈一圈地磨,磨出那些艰辛的、无奈的、沉重的日子。在拮据的生活里,那石磨时不时给我们带来些意外的惊喜,母亲在那有限的口粮里,抽出部分,比如黄豆或是小麦,拿到石磨经过加工,做出花样繁多的食品。我小时候,推不动那沉重的石磨,都是和哥哥在晚上推磨。因为白天的时间,都被参加集体劳动的母亲,安排干了其他事情。晚上推磨常常因为疲惫,推着推着,那“轰轰轰”声,就变成了催眠曲,打起瞌睡来。但迷糊中,潜意识里始终没忘记自己是在推磨。从而依然双手握住磨杆,随着哥哥的力量带动机械地推着,直到被磨杆甩倒地上才清醒过来。

生命中金子一般的童年就是在这种石磨声中度过的。

母亲能干,她可以从石磨里推出生活全部质量。所以,童年的磨声,是我们当儿女的无与伦比的音乐旋律,那温馨的磨声,时常萦绕在脑际,并对石磨投以赤子般的感情

而在大人眼里,石磨却是一种难以解说的心事。年年月月,在注满风声的屋檐下,石磨悠悠,背负着历史的沉重与无奈,磨碎了祖辈们多少心血和汗水。

斗转星移,日月如梭,石磨终于象年迈的老人,停止了咀嚼,停止了歌唱,退出了历史舞台,安然沉睡在岁月的残墙断垣之间。她像某些历史一样久远的蛰伏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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