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剑在笑

零零九是他的代号，他是一名杀手，使剑。剑法锐利，无情，不留后路。

他本是个默默无闻的人，他的生活也很简单，接任务，杀人，拿酬金，然后就是和小八喝酒。

小八也是个杀手，代号零零八，同样使剑。

他们两个人都是组织里的精英，他们要杀的人还没有一个能活命。

他们并不是朋友，他们这种人是绝对不能有朋友的。但他们无论谁完成一个任务，拿到酬金，都会找对方喝酒。

或许因为他们都是寂寞的人，或许是他们觉得只有对方才能配得上和自己喝酒。

组织里的人谁也不知道他们谁的剑法更高一些，因为他们从未比过剑。

他们的剑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比试的。除非有人出钱让他们杀掉其中的一个。

小八也一直这样认为，直到零零九杀了郭大海。

郭大海号称一剑震江南，手中一柄铁剑刚猛犀利，所向披靡。

零零九杀他却只用了两招。

小八见过郭大海的武功，两招杀掉他，他是绝对办不到的。

郭大海当时没有喝酒，没有找女人，身体也没有不舒服，可也说他的体力完全处于巅峰状态，可是，他那柄重达七十二斤令人望而生畏的铁剑一出手就被零零九震飞，下一秒，零零九的剑已刺入他的咽喉。

郭大海的绰号并不是白给的。能两招内杀掉他的人，江湖中绝不超过十个人。

零零九不再默默无闻，他的名字一夜之间传遍江湖。

郭大海本是江南武林的领袖，江南群英当然不能放过杀害他的直接凶手，更何况杀了零零九不但可以闻名天下，而且还有机会统治江南武林。

但是，在追杀零零九的十几名高手神秘失踪以后，就再也没人敢去寻找他了。

谁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寻找一个能两招就杀掉一个顶级高手的危险人物呢？

何况，已经有人传出零零九出剑的速度已不在昔日的“剑神”西门吹雪之下。

人们总是会为自己的失败而去寻找一些理由的。

郭天也不敢去。郭天是郭大海的弟弟，但杀兄之仇怎么能不报呢。

所以，他只好去找那些不怕死的杀手。

小八，无疑是最佳人选。

小八也的确很容易就找到了零零九。

小八找到零零九的时候，他正在酒肆喝酒。

酒肆就只有他一个人，就连酒倌也不见一个。

是不是零零九已杀了他们呢？

小八并没有理会这些，他走过去站在零零九对面。

“你来了？”零零九问。

“ 嗯”

“为什么不坐下来喝一杯”

“我不是来喝酒的。”

“你是来杀人的？”

“嗯。”

“杀我？”

“嗯。”

零零九冷笑。

“你见过郭大海的武功?”

“见过。”

“你能不能两招杀掉他？”

“至少四招。”

“我杀他只用了两招。”

“知道。”

“你认为你的剑有我的剑快？”

“没有。”

“你认为能杀得了我？”

“能。”

“能？”

“以前不能，现在能。”

“为什么？”

“因为你已不能用剑！”

零零九怔住。

“我已不能用剑？”

“你已不能用它杀人。”

零零九忽然拿起他的剑，一把薄而狭长的剑。就能几天前，他用这把剑只两招就杀了一位叱咤江湖的顶级高手。

而现在却有人说他已不能用它杀人。他很想笑。

可他实在笑不出来，他在叹气。

“你还是发现了。”

“因为你犯了杀手的大忌。你本不是这样的人。”

一个好的杀手应该懂得隐藏自己的实力，如果被人关注，岂非将自己至于险境。

“我本不该两招就杀掉他的。”

“也许你两招内杀不掉他，你就再也杀不掉他，甚至还会被他杀掉。”

“你说的没错。”零零九的眼睛里透出幽幽哀伤。

“如果我不能在三招内取胜，我将必败无疑。”

“所以，我想你一定是受了伤。如果你战斗时超过三招，你的伤就会发作。”

“这次你错了，我并没有受伤。”

“没有受伤？”小八真的有点不敢相信。

“只不过是我的手有点毛病而已。”

“什么毛病？”

“关节炎。”

小八无语。

一个剑客的手如果得了关节炎，就相当于唱戏的哑了嗓子，弹琴的聋了耳朵，嫖客坏了前列腺一样的悲哀。

“幸好以你的出剑速度，能接住你三招的人并不多。”

“你自信能接住我三招？”

“我没有把握，只可惜你现在一招也发不出。”

零零九盯着自己的手。

“郭大海那一剑的力道的确出乎我的意料。”

“你震飞他那把铁剑同时，你的手肯定会被反震击伤，更何况你的手还有病。”

小八接着说：“如果不是出乎意料，你是不是一招就能杀了他?”

“我只知道你现在一招就能杀了我。”

零零九抬起头盯着小八，忽然问道。

“那些追杀我的人，是不是你杀的？”

“是。”

“为什么”零零九并没有问。

也许他们心里都明白，“友谊”已在不知不觉中渗入他们骨髓。只是他们都不愿承认而已。

像他们这种人，注定不能被感情拖累的，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这一点他们心里更明白。

所以，零零九只有说，“谢谢。”

但这两个字所包含的意味，恐怕也只有他们两人才懂。

小八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在这一刻他几乎已经放弃了心中的那份执念，“友谊”的力量已经占了上风。

就在小八内心苦苦挣扎的时候，零零九却忽然出手。锐利的剑带着一股可怕的杀气向小八袭去。

小八心里一惊，下意识的抽剑刺向零零九。但是，当他的剑在接触到零零九胸膛的一刹那，他才发现，零零九刺的并不是他，而是他的身后。

只是此时收招已来不及，锋利的剑贯穿零零九的心脏。

小八已什么都明白了，他用力扶住零零九不让他倒下去。

零零九却露出微笑，这是他一生中最灿烂的微笑。

“你听见了吗？”零零九无力的说道。“我的剑在笑。我解脱了，它也解脱了。”

他还是倒了下去。

小八想哭却没有流泪。但是，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看不见的眼泪更悲惨的呢。

他只有喝酒。喝零零九剩下的半坛酒。

并且一口气就喝光。

只是，等他喝完，他才发现，酒里被下了毒。

这种毒虽然无色无味，但如果他细心点还是能尝出。

也许是因为心中塞满了痛苦，才一时没有察觉吧。

小八只有苦笑。他现在才发现，他并不是一个好的杀手。

他想用剑支撑住自己的身子。

但他还是倒了下去。

只剩下那把剑，孤立在地上微微的震颤。

他的剑也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