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的父亲

昨天打电话回家,听弟弟说,爸一个月之前因为喝了些空肚酒,摔在门槛上,被发现的时候全身都冰冷的,鬼门关上走了一趟之后被抢救过来.

弟弟很惊讶我的不知道,我也很惊讶发生这样的事情家里怎么都瞒着我们姐弟几个.

放下电话,我心里涌出一股说出来的涩涩的味道来.难受在一个毫不相关的瞬间突然掠过心头，让我不由自主地回忆.

爸爱酒，但一辈子都只喝些自酿的酒.

爸是那种沉默寡言的男人，除非喝了酒话才会多一点。

爸个子瘦小瘦小的,可脾气很大.儿时的记忆中,爸总狠狠地打妈妈，我和弟弟在一边看着，幼小的心里，细细密密地织满了仇恨，到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我那时就想，长大后，自己绝对不会嫁给一个像爸那样的男人.

爸又很小气，对手边上的钱常常是进了口袋，别人是很难再掰出一分半钱的。打记事起，我就从没看过爸给妈买过件衣服，还常常听妈对我提起：怀我的时候，为了吃个二分钱的包子，被爸打的事情。

爸又很重男轻女，听妈和外婆说，生我的时候，爸都没抱过我一会，还常常嫌我吵着他睡觉，有一次生气的时候他还从床上把我给甩到床底下。

爸又很保守的，相信一贯的传统.他反对女儿远嫁。我结婚的时候，他坚持要男方从家里开车过来娶亲，他说女儿家，就要从家里嫁出。

结婚那天，我一早就听到爸起床，接待乡亲们。我一个人躲在屋里,静静的看着这个养了我二十几年房子.

吃完酒席回家准备上花车的时候，按家乡的习俗,我拉着老公给爸妈行跪礼,父亲拉起我们说:孩子，今天是好事，不要哭，起来。如果你们近点，田里地里有什么活儿需要帮助的话，我还能尽点力，可是现在，哎……。说着说着就抹眼泪去了。

我心里一酸，爸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掉过泪.

车子开动的时候，远远的，我看到父亲，站在门边上，身形单薄，伸手在脸上抹着，似乎在擦泪。我的心里开始有些疼，是不是我的远嫁真的伤了爸的心,但很快，车子远行，将那个背影落得远了。

每一次往家里打电话，接电话的总是妈。有时，妈将电话给父亲，说：“女儿的电话，你也接一下。”爸接过电话，两边往往都会有一两秒钟的沉默，这种沉默是尴尬的。爸总会说那两句：“工作还好吧？生活还好吗？”我只在这边说：“好。”听着爸越来越苍老的声音，听着爸越来越差的听力,我心头很不是味道.

今年家里建新房子,这是爸一生最大的愿望,所以很高兴同时也很高兴的出力气,新房三层楼的砖都是他同妈一块一块搬进工地的.

妈常给我说，你不要恨你爸，他是苦水里泡大的，打小就过着挨饿受冻的日子，15岁之前天天靠捡人家田里地里的稻穗和红薯穗长大的，所以他心痛钱，所以他小心眼。，

闲下来的时候，我总想：爸真的老了，我还记得自己曾经恨过他，只是每一次看到他又多了白发的时候，便忍不住想，哪一根是由于思念这个不在身边的女儿而变白的呢？

是什么样的思绪在这个冷漠的冬天悄悄泛起，随即那一点牵挂也涨满了整个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