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碗里盛雪

2012-05-12 08:41 | 作者:郭璟纯 | 散文吧首发

有僧问巴陵:如何是提婆宗?巴陵说:银碗里盛。《碧岩录》如是说。

白马入芦花,银碗里盛雪,据说是佛之高境。

是有中无,终是无中有。何为有?何为无?白马入芦花之无,是表象,还是真无;银碗里盛雪,银碗与雪,水月相忘,皎洁明丽,表里澄澈,是真有,还是幻象?这银碗里盛雪等话,出语典雅,落处孤峻,虽然难懂,却皆有出处,又使人脱离思议名相的束缚,真可谓不露锋芒,却有陷虎之机。以六祖这一句话作结:“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佛家常说,色即是空,跳出三千红尘,回头望,尘世原是虚空,沧海桑田,繁华易逝,一切原是幻相。故佛云:实相即空,清静无为。

喜好雪花。清冷、素洁、矜贵。“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容若如是唱吟。臆想着,漫天飞雪时,倘若能手执银碗,盛雪于碗中,是何等的闲情。或许,更是奢望漫天雪花飞舞时,幻觉自己灵魂羽化的模样。看它们片片飞扬起落。雪花的冷处偏佳,是精神的至高至洁;是灵魂的自由不羁。该是我辈所追寻的。雪花自有风骨,不同于世俗繁花。清冷矜贵,不沾俗尘,只能用银碗盛之。雪花是洁烈的,一旦沾上尘俗,便化水诀然而别。此时,那银碗只剩清冷的雪水。

最初看到“银碗里盛雪“,源自雪小禅的《刹那记》。轻灵的文字携一股透心的清凉,沁人心脾。喜欢这银碗里盛雪的美,清凉而真意,所有的美,放置碗中。你的,我的,如此菩提,又如此切意。你懂,我亦知,何必道出?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一说既错。雪花亦知银碗的晶莹剔透,依然盛进去,为的不显露,如此隐忍与修为,不是常人所能。

银碗盛雪。二物一体,同中有异,异中有同。只能寂静喜欢。

蓦然想起林清玄这样的一首诗:

你站在黑泥地上/万古没有回音/那唯一能回音的人/背着你/面对千仞之壁雪开始下了/你抽出腰刀/金光在银白里闪烁/断臂落在雪里/雪中之血,红如鹤顶/血中之雪,白若碧玉/心情是极热与酷冷的泼墨/”我的心不安呀!“/”拿心来,我帮你安。”/“觅心了不可得。”/“我帮你安好了心。“/雪停了/血止了/心也安了/你才惊觉/雪是最深的安静/一默是最大的回音/悟时的一默/比万籁俱响更动人心魄

此诗写的是这样一个故事:公元五百二十年,神光和尚到嵩山少林寺向菩提达摩求法,达摩始终端坐面壁,未曾应答。神光为了表示求道的赤忱,一直站在洞外,里,下起了大雪。神光终宵立于雪中,达摩仍然不发一言。

在雪里站到天明的神光,乃举刀自断左臂,以示求道的决心。鲜血染红白色的雪地,在血与雪得间隙中,传来一声狮子吼:”你进来吧!“

神光后改名为慧可,是禅宗的二祖。

读到这个故事,心中满是崇敬。我该想,求道之人,决心是如此毅然决绝,不带迂回的地步。然此心思亦如此单纯、寒冷如雪,决心却火热如血。禅宗里关于雪的故事极美,有着极美的意象和极空灵的意境。禅,是生活的一种智慧吧。读禅,若口吐莲花。你嗅到清幽的香气,从心里产生一种静妙的境地,若绝地飞行,于琐屑繁杂的庸碌里,安置一颗疲惫的心灵

关于雪夜,我有极美的臆想和揣度;遂想起灵隐寺那夜的佛塔壁立,穹黑的天庐中一弯新月,耳畔生风,秉一柄红烛,踏雪寻梅,看疏影横斜,淡月浮动。想这曼妙世界该是如此清幽。心,怎能不静。不颠、不怒、不烦、不燥、不喜、不悲、不言、不语,此中真谛,只能心会神通。银碗里盛雪,便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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