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雨

2012-05-09 16:20 | 作者:吴歌 | 散文吧首发

那阵一直潜伏山间,在太阳转过脸去的一瞬间咝咝的吹起角声。于是,这片山里的所有生灵都落进了埋伏。

当时我正在山顶喘气,爬上来着实不容易。而刚刚拜完山顶塔里供奉的神灵,还未顾尽四周,它便下起雨来。隐隐觉得日历下面压着一张复写纸,上一次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海拔被一阵突然的雨赶下了山。没有带雨具,而比群山还厚实的云层显然说明这雨暂时停不了,所以我决定冒雨冲下去。

这是一场没有征兆的雨。一大片山岭突然就被雾气绑架而去,只隐隐留下二三个山头还可望见。在这些山头之间,白烟氤氲,先前的竹绿被啃噬而尽。上帝在云层之上稍微一摆手,一波雨点便拉拽着一丝丝凉意飘来。头沾湿无可避免,在山道上是,在树荫下、在石缝中、在廊檐下,都不可避免。石阶、树冠和山头,都被浸湿,燥热的味道被不断飘进来的雨水稀释、再稀释。在这分分钟之间,这一片小世界已更换了背景和节奏。

我刚刚走几分钟,雨已越来越密。像手里攥着一把把钥匙,砸在弯弯绕绕的琴键一样的石阶上,砸开了行人包里的一把把伞。我在一个拐角处抽烟休息,那些毫无清新味道可言的伞就一朵接一朵的荡过我眼前,每一把下面画着匆忙的表情。如此逃不过的东西,何必匆忙呢。上山途中还陆续可见的卖水卖黄瓜的当地农民已不见踪影,石凳上还有他们留下的塑料袋在雨幕中呻吟。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间或三三两两超过我,湿了的发型都像是拿刀雕刻出来一样。还有几个表情淡然的人立在一块凸出的大石下,他们是在此施工的工人。山雨常有,相比他们早已视之如洗脸刷牙;而高高矮矮的几人立于山石下,确实像极了一排参差不齐的牙齿。烟幕渐浓,雨像那位渐入佳境的舞者,在眼睛与眼睛之间,跳起无人欣赏的舞步。

她挪步入山林,敲醒所有生灵的瞌睡。在这一个青一样的时节,这让人毫无防备的雨有一种分手信才有的力量:雨水从巨杉树皮上奔流而下,让一整个林子都泪流满面。脚下的灌木林浓密不可见底,而水流早顺流而下,轻巧的俘获了它们关于春的心思。竹林在牛奶般的雾气中散发出清新的气味,像婴儿在凌晨呓语,像裹着浴巾的少女迎面走来。这便是真正的清爽了,所有尘嚣都被洗净了,最后剩下一片干干净净的山。这就是青城山雨。下在这里,它就是一场温度恰好的淋浴。充满水汽的空气钻进鼻孔,原本已像挤扁了的牙膏的身体立马又饱满起来。

她挪步入山林,从空中拉扯出来的新的曲调,慢慢的扣着每一个人的耳膜。鹧鸪声住,布谷沉默不叫了。抬头望望阴沉的天空,感觉满耳朵都是云层摩擦的磁磁磁的声音。堆满山谷的绿色里面,偶尔又突然蹦出一声游人长长的喊声。那声音像被弹弓射出的石头,嗖的一下就砸进挤得出水的空气中。下到山脚的时候,我在一个无人的茅草亭里坐着等同伴。周围一下没有了其他人,雨声便海潮样涌向我,在亭子四周轻轻浅唱作勾引状。我点燃烟,继而又迅速灭掉,生怕那动作破坏掉所有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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