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渡（十一）

当我兴奋地告诉桃花“五。一”请她吃饭的事，她很乐意地答应了。

江南，总是有雨，梅雨季节的老天，阴雨绵绵，偶尔赏我一个笑脸，阳光暖暖的，透过玻璃窗，落在一张张试卷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上。我趴在桌子上，铅笔在稿纸上胡乱地游走，不知不觉，不醒不寐。忽然，一只坚强有力的手抽出压在桌子的卷子，审视，无声，沉默，寂静，教室里的空气瞬间凝结成霜，然而屏息的聚敛象颗炸弹，刹那间就要爆炸开来。

上课的铃声导演了一场喜剧，抑或是悲剧。我有幸被语文老师安排了一场默写专场，另有三名漂亮聪明的女同学在黑板前同场竞技。试卷是不争气的，黑板更是不争光的。他迈着方腿，度着八字步，暴风骤雨般自损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当然还有他让同学们不要再叫我“秀才”。我恨地球没有洞，我恨灵魂不出窍。

江南的雨是多情的，是无奈的，当他走出教室，离开我的视线，雨不经意间已经淅淅沥沥起来。

俗话说人背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下午教室里吵哄哄的，打了铃老师还没有来，象是那花果山上，热闹非凡。我无意于这样的气氛，看着窗外的走廊，看着窗外的雨。“老王来了！别吵了。”当我看到王老师拿着规和矩走过时，大喊一声。悲剧重新上演，王老师居然要罢课，手指着他认为的方向，我只有当了他口中的男子汉。办公室里，班主任旁，王老师给我说着他最得意的弟子，我沉冤莫白，暗暗地想，人生苦短。

雨一直在下，虽然不是很大，但朦朦胧胧，薄雾轻起，屋檐下的她，静静地小心地站着。我被她的出现着实吓了一跳，望着桃花明净的面孔，微微泛着倦意。我走在她身后，慢慢地走出学校的长廊。打着伞，雨水溅湿了她的发梢。她转身的回眸，挂着泪珠，我读出了雨天的崩塌，有些哀伤，有些惆怅，有些无望。

默默地走着走着，无边无际的江南烟雨中，渐渐地感到天有一丝丝的变化，心有一丝丝的牵扯。桃花告诉我，她不能去我家了，叫我不要怨她。让我好好复习，考上了中专再去接她，即便是考上了高中，也不要忘了告诉她。那个院落，高大的桃树，花已谢落。花落有再开的时候，何时人有再回的季节。

那一年，我没有考上中专，没有考上高中，再也没有去过桃花源。后来听堂妹说，桃花的大姑姑是村子上的大队主任，学校校长的同学，反对我和桃花的来往，还去了学校调查我，话也说得狠，说是“？杀在摇篮里”。但是桃花的爷爷还是骂了她大姑，说她封建思想抬头，要不得。那些年学校里把我的故事当成反面教材，说什么“一个秀才的没落”。最终我去了另一所中学，桃花也去了他哥哥教书的学校。其实，秀才没有没落，没落的是这个社会的偏见。

七年后，我考上了上海一所院校，给桃花写了一封信，然而石沉大海。

燕子听我讲完，惊讶起来，惊讶这么多年了有些故事才知道，并告诉我桃花现在是崇明小学的英语老师，问我有时间要不要见见她。

见或者不见，有一样东西，都不会丢失。当我离开句容的时候，我去了一次桃溪。城市建设的步子很快，桃溪已不再是往昔的景象。我做了一个漂流瓶，系在宽大的新桥下，希望在桃花盛开的时候，她能见到：

春天里

春风住

春风不度

春天依旧

桃溪水

桃花渡

桃花不驻

桃溪依旧

（本故事桃花、小燕子等为虚构人物，如有相同境遇，纯属巧合）

文：西域华阳 2011/5/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