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望父亲
看望父亲
我的父亲是一个沉默少言的人，从小和父亲交流很少，自我少小离家求学，每逢假日回家，看到的依然是父亲忙碌的身影。在那抓革命促生产的年代，他独自扛起全家的生活重担，潜移默化中，我从父亲身上学到了责任，--承受压力的责任。！
记得小时候，那一个春天的黎明，我第一次随父亲赶集，像是第一次出远门，打开伴着“吱呀”声的沉重大门，一阵冷风吹来，我瘦小的身体，感受出阵阵寒意。也许是兴奋、也许是鸡鸣犬声的提醒，让我有胆量跟着父亲的脚步前行。路上，父亲肩头扁担有节奏发出“吱吱”响，和道旁虫鸣声交相辉映，我的脚步也在瑟瑟前行，父亲催我快点，快点跟上。满天的星星，似乎还没有（没）苏醒，眨眨眼，不停地打量着我，催促着我，沿着父亲的脚步向前。
后来，我独自一人到县城求学，离开家，离开父母，记忆中我的生活还不会自理。父亲有空就给我带来生活用品，印象深处，有一个崭新的搪瓷杯，一个印有大大“奖”字的茶杯，没有更多的言语，他只是鼓励我好好学习。要分别了，我还一个人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父亲慢慢远去的背影。那一年我14岁，心中更多的是对父亲的依恋，却也渐渐感受到责任。若干年后，茶杯不知遗失在什么地方，但它始终藏在我的记忆里，不能磨灭。
前年，我专程回家看望父亲，父亲老了，身体也只能支撑着坐起来，母亲总是唠叨，你父亲的一生多么不容易，该享福了，身体又不如前。为了工作生活，为了这个家操劳了一辈子。我扶着父亲病弱的身体坐起来，依然能感觉到父亲精神很好，他向我讲述着曾工作过的地方和难忘的经历：父亲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人，一生经历过太多的磨难。由于家里穷，12岁便开始参加劳动（了田间的劳作），知识的匮乏，只能依靠体力挣得一点劳动果实。他参加过土改，三线工程，农田水利建设等。讲到激动的地方，父亲嘴角便留下浅浅的微笑，然后是长久的停顿……我能感受到这微笑，安静地等待着他讲述下一个传奇：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刚刚完成的水库大坝土方建设，还没来得及加固，便迎来了一场暴雨，暴雨不断地洗刷着大坝的每个角落。一面是不断上涨的洪水，而另一面是正被暴雨冲刷出的一道又一道的伤痕。父亲和几位同村的青年，被安排在大坝值班，他们身披蓑衣，不停地奔走在值守的防线上，一会儿跳进水里，用草堆堵住灌涌，一会儿又去搬扛草袋堵灌口，没有增援，不敢停息。虽早已精疲力竭，但心里只有保证大坝安全的责任，因为坝下是万亩的农田和无数个家庭……这是父亲生前跟我交流最多的一次，也是我静静地呆在父亲身边最长的一次。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孩提时代，回到了跟随父亲第一次远行的时刻……。离别的时候，父亲坚持要出来，支撑着他那沉重的身体坐在门口，向我挥手，让我放心远行，勿思念。
今夜，窗外依旧满天的星星，不同的是，车间机器有节奏的“哒哒”声响打破了夜的沉寂，灯火通明的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传来阵阵的嘈杂声。明天，我将收拾行囊，独自远行，回到生我养我的地方。虽然，看望父亲已是一种奢望,但我仍想去看一看他长眠的地方，是否辅铺就了绿草，松柏是否发了新芽；依然想好好地陪他一天，遥想过去时光,再去走一走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听闻他当年的脚步声。
我想，父亲永远活在我的心中，他坎坷的人生传奇，将传递着不灭的薪火，照亮我的人生。好好安息吧——父亲！
夏志清潦草于清明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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