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友来访

文 友 来 访郭桂杰 第一缕春风吹绿枝头的时候，他敲开了我办公室的门，那是一张带着一分怯意、一分虔诚和一分陌生的笑脸。 “是郭老师吧？！”他问。对这个称谓我感到新奇和遥远。在我们公司里，我兼职副经理、副书记、工会主席。在与纷至沓来的客商觥筹交错之间，称郭经理、郭老板、老兄、老弟的叫声振聋发聩。在各政府宏观部门官老爷面前多是小郭或是直呼大名了。在下属员工当面的尊称不是郭经理，就是郭书记啦，而在背后有时也会生成为“这家伙”、“这小子”的。每个称谓都是一种角色的转换，在每个称谓面前我都是小心翼翼，力争剥开层层迷雾去伪存真，有时还要无奈或者沮丧地说：“借我一双慧眼吧！让我把这纷扰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他自我介绍他叫丁立峰，是一乡级中学的老师。他是在《微型文学》杂志上熟悉我的。他通过临西电信局编印的《电话号码簿》上看到我的名字，才知道我们竟然生活在一个辖区，既拿着诗稿专门来访，让我“斧正”一下。面对这个不速之客我如释重负，一下子有了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文学就像心里梦里枯萎凋零的花朵，此时又猝然开放。他提到的《微型文学》是山东临清市出版的文学双月刊，1992年至1995年历时4年共出版24期，那期间我被聘为兼职责任编辑，曾编发了小丁老师的第一首小诗。至今十余年了，当年的文学青年还清晰地记住了我这个不经意间给他帮助和激励过得“老师”，准确一些应该称为文友，因为我大他最多10岁吧！我这样一说，他也不在局促了，我们的对话自然多了起来。一个身陷商海的职业经理人和一个手拿诗稿的文学青年在聊着文学创作的话题，似乎很不协调，但是我却因此而感动。我关紧门和窗，拔掉电话线，关闭手机，生怕有人打扰我们的对话。自从我步入商界以来，我未曾有一天忘记“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常用“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来开阔自己的胸怀。但是我每天接待的多是腰缠万贯、巧言令色的客商。司马迁在《史记》中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与他们就是彼此以追求利润最大化为主题的对话，神经绷得紧紧地，除了累还有什么呢？还有来自天南地北的朋友，哪个不是判断你对其价值大小来调整和你说话的内容和语气呢？曾经一个分别近二十年的校友千里迢迢为我荣升副经理而祝贺，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求我办理贷款抵押。一个老乡几次造访，不惜给我的老父亲送酒攀亲，为的是让我进购他代理的药品。还有儿时的朋友成群打伙来让我帮助招揽什么装饰工程。说不准什么时候一些多年不走动的昔日同事、乡友、工友、近邻、远亲、小学的同学、中学的同学、大专的同学，甚至同学的同学、同事的同事、朋友的朋友、亲戚的亲戚等等不期而至。我本人微言轻，真的没有叱诧风云的本事，没有多大的利用价值，为此我与他们的对话都是直言不讳，但是得到的多是怨气，甚至怨恨。与人对话很容易伤害别人，也容易伤害自己。曾经有个挚友向我哭诉说,“我对人总是把心掏出来，为什么受伤的往往是自己？”我曾在政府机关里工作过五年，本职工作驾轻就熟、得心应手，而与领导们、同事们如何对话却长期困惑着我，始终谨言慎行、战战兢兢，否则因为你一句话妨碍了哪位领导，你辛辛苦苦一年的苦劳就会一笔勾消了。在名利场里的人们更热衷于抓话柄、以讹传讹、捕风捉影、无中生有。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或者断章取义、恶语中伤，有时一句善意的玩笑也许会让你付出沉重的代价。希特勒推崇的一句臭名昭著的“名言”叫做“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是真理”，唉！真是人言可畏啊！如今我处于不大不小的管人管事的位置上，面对背景莫测、素质各异、文化层次参差不齐的一群员工，更是要拷问“领导语言艺术”了，否则你的工作就会被动，你就会劳而无功、步履维艰。大声说话是猖狂、小声说话是嗫嚅，多说一句是越规、少说一句是失职，又要坚持原则、又要团结和谐。有时你会欲言又止，有时你刚脱口而出就会追悔莫及。所以老百姓说：见人要说人话，见鬼要说鬼话。先哲说：闲谈莫论他人非，独坐常思自己过。荀子也告诫我们：言有招祸也，行有招辱也，君子慎其所立乎。自古以来说话就是一门学问、一门艺术，让后人苦苦探究不止。我和小丁老师的对话内容是关于文学和写作的，关心的是文字，话无禁忌、不用设防、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功名利禄、没有风险、没有担心，不会影响任何人。多少日子我与人的对话没有涉足过这样纯洁的话题，从没有这样的放松和开心。委实文学之梦伴随着我十余年，当鬼使神差让我弃文从商之后，始终有一种背叛文学的缺憾在心头。我曾感慨的对妻说：这一生是写作帮助了我、是爱情温暖了我。虽然我身陷商海中的灯红酒绿、虽然我每天穿梭忙碌步履匆匆，但是当尘埃落定的深夜、忙里偷闲的独处，我仍然会急切地翻开一本本没有读完的书，孤独地漫步在那个绚丽多彩的世界，用心细细地品味“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庄子，感受屈原“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境界，感叹李白“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豪放。小丁老师要走了。我谈兴正浓意犹未尽。看着小丁老师渐行渐远的背影，我想说，小丁老师，感谢你给我带来的这份轻松和感动，与你的对话就是我自己与心灵的对话。小丁老师，欢迎你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