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先人 悟人生

清明将至，为悼念几位对我影响至深的亲人，写下这篇文字。怀念逝去的亲人固然重要，比此更重要的应是从先人走过的路中，感悟出做人和人生的道理，走好今后的人生之路。——题记

一

“姥爷，跟姥姥回家！姥爷，跟姥姥回家！姥爷，跟姥姥回家！”我手捧姥爷的灵牌呼叫着，喊声和我们手足四人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空旷的山谷中。17年前，我们将过世10多年的姥姥安葬在一处高山上。墓穴中，陪伴她的是一个写有姥爷姓名的木制灵位。

姥姥出嫁后不久，姥爷便因一次意外客死他乡。妈妈是遗腹子。妈妈结婚后，姥姥就一直生活在我们家，我们手足四人都是由姥姥带大，对我这个曹家唯一的男孩更是疼爱有加。在外敌入侵、国共杀戮、阶级斗争的动荡年代里，姥姥与我们一家人共患难，几乎没过上什么好日子。

姥姥病逝于文革期间的一次普通感冒。当时我们一家人随接受改造的父亲住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没有药物可用，不到一天时间，姥姥便进入昏迷。晚上，我请来邻居，在公社卫生院工作的赵医生。他简单看后说，很重。建议明天去公社卫生院就医。没等到明天，几个小时后，姥姥便离开了我们。没有装老衣服，姥姥脸上覆盖着一条二姐夫送给我，还没有使用的军用白毛巾。按当时父亲的身份，我们只能将姥姥送县火化场火化。骨灰由我和父亲埋葬在一个小山包，恐忘，我绘制了图记。此后，每当我砍柴路过，都会凝看片刻，想着姥姥一定在这里看着我。文革结束后，父亲平反复职，我们迁回城里的次年，我回村按图记找到姥姥的骨灰，送殡仪馆寄存。

姥姥出身农家，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她虽目不识丁，但老人家秉承了中国妇女善良、淳朴、爱亲人、吃苦奉献的品德。她不知道什么是幸福，更不明白什么是人生，但她在何种生存状态下都毫无抱怨的生活着，为他人付出着。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人生观？这绝不是简单的美德。我学识、阅历浅薄，无力走进他们那个年代，那种出身的国人，尤其是没有文化的妇女，不知道如何评价她老人家，但我没有理由不对姥姥的一生产生一种无名的敬重，还有那无尽的、深深的、永远的怀念。

二

妈妈于1998年秋季因突发脑溢血离开了我们。她走的突然，但安详，没有痛苦。我们子女遗憾的是，妈妈没有给我们侍奉的机会。母亲一生经历了多次生存状况变迁，但她都能坦然面对现状努力生活着。这种生活态度深深影响着我。她留给我的遗产还有学会感恩。母亲常教育我们，不要忘记帮助过我们的人。

与姥姥不同，妈妈受到了现代文明教育。这要感谢妈妈的姑姑，我的姑姥姥。大家闺秀出身的姑姥姥嫁给姑姥爷的条件之一，是带着侄女，我的妈妈。时任地方教育局长的姑姥爷同意了姑姥姥的要求。由此，妈妈随姑姥姥来到城里读书，而后在做小学教师期间结识了父亲。姑姥爷、姑姥姥一眼就看中了这个虽出身低微、没钱财，但一表人才的年轻人，他们看重的是父亲的人品和才华。然而，和那一代许多普通知识分子一样，母亲跟着父亲没过上多少好日子。晚年的母亲应该是幸福的。因为那个时期，是他们那代人所经历中一段不多见的社会安定期。

姑姥爷是位典型的爱国知识分子。日本侵占东北期间，老人家不为日本人做事，辞官在家读书，靠出租祖上几亩薄田和亲友周济生活，辞世时已家徒四壁。父亲不止一次对我说，姑姥爷是他一生中见到的最正直，最有骨气的人。对他做人的影响很大。母亲告诉我，姑姥爷希望他的子女都成为“人”。为此，他给每个孩子取的名字中都有一个“人”字。舅、姨们没有辜负老人家的期望。大舅在我们家读书期间加入了中共地下党，建国后成为中共高级干部，二舅成长为大学教授，三舅为高级工程师，老姨是全国首批特级教师。

三

在陪伴父亲最后的几天里，我突然有一种完成人生使命的幸福感。为父亲做事，只要是他需要，哪怕是一点点小事，我都感觉十分应该，完成后，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满足感觉。谈不到尽孝，这应该是我们人性及人生中的一部分。

为完成父亲临终前交给我的任务——整理、编辑他未完成的诗集，我认真阅读、整理、辨识他的《百年百首》和他90岁之后创作和未整理完成的300多首诗书作品，与父亲一同回顾他所走过的路及对社会与人生的思考。历经近百年风雨后的父亲理性、豁达、平和的人生观，时时在敲打着我的心灵。在与父亲这种特殊的对话中，我感悟到，作为普通人，也许到了一定年龄，具备了一定阅历和学养并勤于思考，才会明白什么是人生，才知道如何走好人生的每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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