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那些美好
在一场雨的朦胧里，蓦然发现，柳枝隐隐透着绿意，心里一阵惊喜，这春，是就要来了么？我看见过往田地里返青的麦苗，田埂上的草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探出了头，以一种蓬勃的生命展现着。经过一场秋的萧瑟，冬的肃杀，北国的春，总是千呼万唤，迟迟不肯到来。渴望看见万物复苏的生机，渴望让心在春风里飞扬。这个充满希望的美丽季节，让人有拥抱的渴望。
三月到来，春雨洒在山坡上，苜蓿是最早发芽的，它在山野间悄悄舒展自己的身子，先冒出尖尖的头，然后一片叶，两片叶，等到快有两寸高的时候，我们这些年纪相仿的孩子就蠢蠢欲动，偷偷相约着去掐苜蓿芽。黄土高原最不缺的就是沟壑，那些遍布的沟壑里，漫山遍野都是苜蓿，那种绿，沁入心脾，置身那绿里，仿佛拥抱天地，宽广悠远，整个人都自在了，想化进这绿里，融在这天地里。
到了星期天，偷偷跑出来，在约定的地点会合，然后一群伙伴像是得了解放，在弯曲陡峭的羊肠路上飞一般奔跑。之所以叫它羊肠路，是因为那路真就是羊踩出来的。羊倌把羊赶到沟里面，自己找个荫凉的地方歇着，或者割些柔软的枝条背回去编筐子。羊们就在山坡上吃草，结着队上去，吃足了结着队下来，长年累月，就踩出一条窄窄的蜿蜒的小路。我们就在这样的路上撒开脚丫子往沟底冲，陡峭处是要弯下身子扶着山坡挪动双脚的。我们是不走大路的，因为远而且没有挑战性。也是断然不敢让大人看见的，那是会被饱打一顿的，还不给吃饭以示惩戒。
这样一路惊险直奔沟底，沟底有一眼泉水，没有名字，长年咕咚咕咚的从灰白色卵石堆里冒着泡泡，泛出来的水清凉清澈，不知道是因为泉水真的甘甜还是那些记忆甘甜，好像没有从来任何水比得上那泉水的味道。那水细细的，一尺来宽的水路，一个箭步就可越过。那水沿着地势一路蜿蜒着流向我们不知道的远方，两旁是山坡翠绿，杏树桃树李子树，当然还有杨柳树，遍布着满山坡。
泉水流经处的泥土，是红色的粘土，用这种粘土捏出来的泥像不裂口不变形，越是风干越坚硬。
苜蓿冒芽的时候，向阳处零星的桃花羞涩的展开最初的笑颜，绯红绯红，在漫山遍野的绿意里妖娆。我们是不去攀折桃花的，折下来的桃花脆弱易谢，谢了的桃花不结桃子，倒惹一肚子怜惜。
不去攀折桃花，因为我们更喜欢的是折柳枝做哨子。柳树到了春天，柳叶抽出黄黄的嫩芽，树枝变得柔软，树枝上的树皮变成绿白色，柔韧水分饱满，。挑那些如筷子粗细的纸条折下来，用手指捻紧树皮，两只手向相反的方向同时用力，感觉到柳枝枝条木质部分和树皮分离开来，手攥紧树皮，用牙齿咬着木质部分用力把它抽出来，柳枝特有的甜细的湿润的清香满手都是。细心用小刀把两头裁整齐，一支用柳枝皮做的哨子就大功告成了。我们愉悦的吹着，吹的好的人还可以用它吹出各种曲调，婉转悠扬。哨音在山沟里回旋，消散，鸟儿们唧唧咋咋的叫着，风轻轻穿过山间，凉爽惬意。
在泉边玩够了，就要到山坡上去掐苜蓿了，不然这样偷着溜出来，回去肯定会被质责，掐一兜的苜蓿芽回去，父母责怪几句，不会真动怒的。
伙伴们四散开来，各自找一片长得茂盛的苜蓿，认认真真蹲下来，捡最顶梢的嫩尖儿掐走，掐满一把就放在旁边的布兜里，很快就是一大兜。掐够了，就躺在那片绿色的山坡上，舒展开身体，感受阳光打在身上的那种温暖。那些苜蓿柔柔软软，毛茸茸的，痒痒的触在手心上，腕上，胳膊上，就这样仰面躺着，看着碧蓝的天空，还有天空里一动不动的洁白云朵。空气里都是绿色的味道。偶尔过一阵风，苜蓿就荡起绿色的波纹。或者坐在高处，看泉水涓涓流淌，想着它会流到哪里去，跟着它会不会到达大海。有一次就跟着它走啊走，走到太阳偏西，四周全是陌生的景色，才往回返。那时候，那么浓的好奇心。
太阳公公快要下班的时候，我们一路吹着哨子，揣着掐来的苜蓿，饿着肚子往家赶。早就想好了怎么应对父母，笑嘻嘻的把翠绿新鲜的苜蓿芽交给母亲，母亲骂：“这孩子，就知道你们野到沟里去玩了。一个女孩子，去沟里也不怕摔了！”父亲在旁边狠狠剜一眼不做声。赶紧脚底抹油，溜到厨房看看有没有饭，大部分是不会落空的，锅里热腾腾的留着。边吃边想象着第二天早晨用苜蓿芽做出的各种小吃，凉拌苜蓿菜，苜蓿馒头，苜蓿面条等等。
其实父母不知道，我们早就商量好了，等到槐花开点时候，一起去捋槐花；到桑葚成熟的时候，去摘黑红的桑葚果子回来，那个时候，紫色的苜蓿开花了，各色蝴蝶穿飞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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